百戰之士,往往都有著一種后天培養出來的直覺。那是一種對于危險極其敏銳的嗅覺,如同野獸身處于危險環伺的叢林,甚至不需要箭矢射出,很多時候只需要威脅的源頭一眼看過來,便可以立刻察覺并以著最快的速度做出反應。
豐富的閱歷讓覺羅雅布蘭對此并不能感到太多的意外,早年在遼東的深山老林里狩獵、年輕時面對一些百戰余生的明軍精銳時他都曾有過為數不多的親眼所見。所以,他才會在捻弓搭箭前的一瞬間才以視線瞄準,為的就是防止對手過早的感知到危險的降臨。
顯然,與那個在天府之國稱孤道寡,在溫柔鄉里逍遙快活了兩三年的張獻忠不同,他這一次的對手年紀更輕、武藝更佳、狀態更好,也更加堅定——在那一瞬間,理論上躲閃是最快規避傷害的辦法,但是鄭成功不僅沒有躲閃,反倒是在剎那間抽出了寶劍,將箭矢擊飛,并且立刻便捕捉到了他的蹤跡,目光之中更是無有絲毫的畏懼。
事實上,若非是有如此堅定的意志,試問鄭成功又怎么可能在父陷君亡、天下幾乎盡沒于虜手之際,毅然決然的起兵抗清,從只有九十余人一步一步的成長為有機會逆轉天下大勢的英雄。無論是歷史上,還是有陳凱在的如今,蓋莫如是!
主帥擊飛了對方神射手的暗算,并推開了余下的那幾個衛士試圖組成盾陣的企圖,將長劍遙遙指向偷襲者,明明白白的向所有人表示,這等鬼蜮伎倆根本不能讓他感到恐懼,反倒是加深了對對手的鄙夷。
這般令人震撼的武勇,這般明目張膽的挑釁,于兩軍陣前最是能夠鼓舞軍心。歡呼聲自小丘頂端爆發,迅速的向著這片區域蔓延開來。起初,將士們尚且還知道這一切是源于鄭成功,到了后面便更多的只是無意識的盲從——沙場之上、生死之地,每一個人的神經都繃得緊緊的,哪怕是積年的老卒也好不到哪去。任何一點兒的風吹草動都有可能會引發滔天的巨浪,敗潰前兆的驚恐如此,預示勝利的歡呼亦是如此!
其他幾個營的鐵人軍加快了腳步增援而來,甚至就連被白甲兵驅逐的輔兵停下了潰逃的腳步,在剎那的錯愕過后,紛紛吶喊著與鐵人軍一同反撲了回來。
明軍以著更快的速度合圍,留給他的時間越來越少了。覺羅雅布蘭當然明白,鄭成功已經注意到他了,再度狙殺的成功率已經跌落到了可以忽略不計的程度。
此刻,擋在他們面前的仍舊只有那百余衛士,在白甲兵的圍攻之下,這些明軍銳士卻是表現出了令人驚嘆的武勇。但是,數量上的絕對劣勢讓他們不可避免的付出更多的傷亡,這也促使著他們不得不憑戰馬的速度與清軍周旋,而非完完全全的混戰。如此一來,白甲兵們前進的速度也難以如初戰時那樣加以遏制。除了冷箭偷襲外,他們仍舊有著擊潰明軍衛士,沖上小丘,達成既定目標的可能。
但是,這一切必須趕在明軍的增援抵達前完成。而那些忠心耿耿的明軍衛士也仍舊在拼死戰斗,竭盡全力的減緩白甲兵前進的速度。因為他們同樣清楚,每在此間多阻滯白甲兵一秒,從其他各處來援的鐵人軍就可以更近一步。只要等到鐵人軍抵達,這些白甲兵的下場只會比那些清軍鐵騎更慘,因為那些狗娘養的東西根本逃不出去。
死地,則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