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進入到了棄軍潛逃的階段,劉伯祿的腦子里反倒是清晰得遠勝方才。被陳凱算計,再加上明軍確實能戰,敗局已定的情況下與其負隅頑抗,不如盡快逃回瓊州府城。
一如明廷,清廷在瓊州的統治中心同樣是在以府城為核心的北部地區。抓緊一切時間逃回去,動員百姓加強守御,同時向高州府、雷州府的清軍曉以利害,求取援軍。只要守得住府城,清軍在這島上就有立足的支點,等到尚可喜趕走了那個老本賊之后,自然會出動大軍來援,一切便依舊是尚可以轉圜的。
以身殉國,還是保存實力,無論是于公于私,這都不需要再多考慮。現在所慮者無非是如何守得住城池,如何堅持到援軍抵達,劉伯祿是宿將,經驗豐富,腦海中很快就閃過了十來條想法出來,那些都是他拼死力戰而得的經驗教訓,此刻正當是讓他們發揮作用的時候。
背后是哭爹喊娘的奔逃和求饒聲,見帥旗倒下,且并沒有再度立起來一根新的,清軍的崩潰速度只在這一瞬間就爆炸開來。到處都是奪路而逃的戰兵以及輔兵,更有大批的清軍想起了戰前明軍的喊話,紛紛丟下武器跪地投降。
中沖鎮不會理會這些清軍,依舊對那些潰兵緊追不舍,后面的自有泉州兵料理——投降的直接捆了看押起來,負隅頑抗或者僅僅是對明軍命令有所遲疑的便立刻處死,戰場上沒有絲毫猶豫的空間。
潰兵還在被明軍緊追不舍,早早就已經策馬奔逃的劉伯祿帶著大半的騎兵很快就沖過了分界嶺和大尖嶺之間的狹窄處。明軍沒有在此設伏,這里自然有清軍的探馬的功勞,但劉伯祿也免不了要為他的劫后余生而感到慶幸。
下一步,自然是沿著太陽河逃回萬州。在回到萬州后,是乘船逃回,還是讓船隊帶著輜重和萬州這里能夠搜刮到的一切先走,而他則帶著騎兵繼續北逃,卻也不急于一時來決定。
戰馬狂奔,劉伯祿估摸著后面明軍的騎兵也在追趕著他們,但是在那樣的地形,尤其是分界嶺和大尖嶺之間的狹窄處,更是免不了被清軍的潰兵耽擱了速度。這一耽擱,可就不是再能輕易追的上的了。
帶著騎兵,劉伯祿快速轉進,很快就看到了遠處那太陽河的轉彎處。繼續沿著太陽河向東北方向前進,潰兵和追兵自然也是甩得越來越遠了。接下來,在龍貢灣那里,有一條他記不得名字的河流與太陽河交匯,是需要渡河的。渡河勢必會影響到逃亡速度,不過照著現在的情狀,耽誤些許時間已經不重要了,因為明軍只要在他渡河期間沒有追上來,那么這條河也將變成阻隔明軍追擊的天然屏障。
劉伯祿作戰經驗豐富,深知這地理走勢對戰局的影響。為此,他強迫自己記住了走過的每一段路程,尤其是這些路程上的山脈、丘陵、河流、村鎮乃至是所見的每一口井,因為這些都可能會是事關生死的。
此時此刻,劉伯祿記下的那條來時的道路即將拯救他的生命,乃至是清廷在瓊州府的統治,胸中免不了要升起一股自豪之情來。然而,就在他策馬狂奔,依稀的看到了那條匯入太陽河的不知名河流的時候,率先看到的卻是一支騎隊正在那里嚴陣以待,似乎就是在等著他們呢!
“吁……”
勒停了戰馬,劉伯祿遙遙看去,對面的將旗不甚清楚,但是顏色上是沒錯的。明崇火德,色尚紅,是故軍中服色多用紅色。對面的騎兵身披輕裝的皮甲,顏色上有所差別,但是從遠處看去卻依舊能夠看到那點點的紅色。
是明軍在堵截他們,這顯然又是陳凱的算計,那廝竟然將他的每一步想法都計算了進去,一旦想到這些,劉伯祿就是一身的冷汗,只叫他雞皮疙瘩亂跳。
背后是明軍的追兵,雖然還有些距離,但是遲早是會跟上來的;他們是沿著太陽河逃亡的,那條坐標式的合流就在南面;而北面則是五指山的群山,想要另尋出路是絕計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