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成之見地,從來都是少有不中的。”
對于鄭鴻逵對女婿的夸贊,作為侄子和舅哥的鄭成功亦是重重的點了點頭,對此表示了認同的態度來。
說起來,多年的相處,鄭成功遠比鄭鴻逵更要了解陳凱。其人能力不俗,且常有奇思妙想,性格處事上偏向穩妥,但也不乏冒險的勇氣。
當年的舊事,其實說起來還是陳凱駁了鄭鴻逵的顏面,有置鄭氏家族成員于險地的成分在,為此才會使得定位戰激化到了那副田地。但是,事實證明當時確實是陳凱做對了,有了馬得功、黃澍二人做樣,明軍的海上權威以及中左所作為閩海貿易中心的地位都得到了保證,更加進一步的削弱了清軍的實力,為當年和轉年的反攻創造了有利的條件。
而現在,陳凱當年的說辭也得到了印證,二人亦是深感拜服。但是感嘆過后,鄭鴻逵卻也知道,鄭成功此番請他前來,其實也是為了能讓他們這叔侄二人能夠統一口徑來面對清廷,若是做得好了,未必不能緩和雙方的矛盾。
“大木以為,對于韃子的招撫,咱們鄭家該當如何?”
鄭鴻逵出言問及,鄭成功則是早有成算,深吸了口氣,旋即便斬釘截鐵的回答道:“虜廷口口聲聲說會給小侄地盤用以安插部將,當年不是還說要將福建、浙江和廣東三省都給家父嗎。此番且與他虛以委蛇,將計就計,權借糧餉以裕兵食!”
話說至此,鄭成功隨手拿起了一封書信,遞在了鄭鴻逵的手上。后者接過書信,已知鄭成功早有打算,只是打開了書信,細細的看了起來。
“違侍膝下,八年于茲矣。但吾父既不以兒為子,兒亦不敢以子自居。坐是問候闊絕,即一字亦不相通。總由時勢殊異,以致骨肉懸隔。蓋自古大義滅親,從治命不從亂命。兒初識字,輒佩服《春秋》之義,自丙戌冬父駕入京時,兒既籌之熟,而行之決矣。忽承嚴諭,欲兒移忠作孝;仍傳清朝面諭,有原系侯伯,即與加銜等話。夫既失信于吾父,兒又安敢以父言為信耶?”
不比永歷元年才加入到鄭氏集團旗下的陳凱,鄭鴻逵是為鄭成功的親叔叔,對于鄭芝龍、鄭成功父子之間的關系很是清楚。
想當年,他的那位嫂子懷了鄭成功,鄭芝龍卻因為與顏思齊等人密謀推翻德川幕府而逃亡臺灣。此后多年,鄭芝龍在閩海打拼,鄭成功則由其母獨自養育,鄭芝龍所作者,無非是絕少有偷偷去日本與妻子相會一二,留下些銀錢,同時知會些如花房七左衛門之類的朋友幫忙照顧,僅此而已。
這對父子之間的關系本就有所疏遠,甚至到了鄭成功回到老家,與父親的關系也遠不及對其母的依戀。至于后來,鄭芝龍一意孤行,鄭成功苦勸不得,父子親情又與忠君的思想相悖逆,從此自然是走上了“忠孝不能兩全”則“舍孝而取忠”的道路。
父子關系如斯,可卻終究還是父子,清廷對鄭芝龍的欺騙,此刻又如何能夠取信于鄭成功。這一點,鄭鴻逵自是明白,否則哪怕是因廈門一役的錯誤處置,最終遭到鄭成功的排擠,哪怕是選擇了轉交兵權,前往白沙養老也不肯倒向清廷,這里面并非沒有這這一層的顧慮。
“當貝勒入關之時,父早已退避在家。彼乃卑辭巧語,迎請之使,車馬不啻十往還,甚至啖父以三省王爵。始謂一到省便可還家,既又謂一入京便可出鎮。今已數年矣,王爵且勿論,出鎮且勿論,即欲一過故里亦不可得。彼言豈可信乎?父在本朝,豈非堂堂一平國公哉!即為清朝,豈在人后哉!夫歸之最早者且然,而況于最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