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別,在于何處?
馮澄世細細想來,三年的時間,確實不少。最明顯的就在他的眼前——在南澳的軍器局,生活區是獨立存在的,食堂供給著熱飯熱菜,吃完了飯還可以趴在桌子上小憩片刻,直到上工的時辰。而那些爐火,亦是從每日點燃后一直到了為守值的衛隊準備完夜宵和熱水后才會熄滅,工匠們可以飲用現成的熱水,甚至可以在下值時在生活區的澡堂子里洗完了澡在回家。
這些,在他眼前的中左所軍器局是并不存在的。飯食,由雜役送到廠區,工匠們只得在骯臟的工作間里用飯;吃過了飯,亦是只能在工作間里倚著墻壁閉目養神片刻,便要被監工們拉起來繼續做工;熱水,是有的,但是要限量,雜役定時送過去,喝到嘴時涼熱不管;至于洗澡,則是癡人說夢。
就連原本在南澳軍器局占地面積不小的生活區,在此地,亦是小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這些,似乎都只是細枝末節,起碼乍看上去當初決定砍掉和縮減這些無意義的開支時,馮澄世沒有半點兒猶豫。
可是事情到了今天,他才發現,原來陳凱折騰出這些東西,其根本還是在于他壓榨工匠產能的同時,是以福利待遇作為交換的,所以工匠們才會樂此不疲,所在陳凱主持軍器局的時候哪怕是加班也不需要監工用皮鞭強行壓制那些怨言。原來,他一直以來堅信著的陳凱所謂的拉攏工匠,其實才是真正的恩威并施,這在他甫一進入當年的軍器工坊便趕走了廠霸尤二時就已經定下了基調;而他,亦是從恢復工作時的跪禮開始,就已經開始了一味壓榨的核心思想。可笑,他還一直以為他是在恩威并施……
產能垮塌持續了三天,依舊沒有絲毫好轉的跡象,那些累得大病一場的工匠們短期之內也沒辦法徹底恢復過來。
馮澄世仔細算了一筆賬,此番的軍器缺口源于擴軍,擴軍的數量在三萬九千之眾。這是總體數量,也是現階段的總體數量。這其中,廣東那邊有十三個鎮的編制,那么廣東方面需要擴編一萬三千人,而福建那邊這邊拋開戎旗左鎮、戎旗右鎮、左先鋒鎮和右先鋒鎮這四個已經是為兩千戰兵編制的部隊,需要擴編的就是兩萬六千戰兵。
相差整整一倍,而且按照鄭成功的計劃,這一次的擴軍還只是剛剛開始,后續還要繼續擴軍。如此,軍器局的產能就要面臨著始終根本上軍隊擴編速度的窘境。哪怕,新的工匠還在不斷的加入其中。
“事已至此……”眉頭微蹙,馮澄世猶豫再三,也只得嘆了口氣:“無論如何,不能耽誤了國姓的大事。”
心念如斯,馮澄世干脆出了軍器局,直接就奔著鄭成功的府邸而去。待他抵達目的地,鄭成功恰好在處置公務,聽過了馮澄世的請罪后,鄭成功倒也沒有太過在意。
“這事情,并不管你。”說到此處,鄭成功頓了頓,似乎想起了什么,但也不過是轉瞬即逝,旋即便對馮澄世言道:“我已經修書與陳撫軍,廣東的武器產出會優先供給福建,確保福建的部隊能夠齊裝滿員。軍器局那邊,你按照正常的節奏進行即可,無需太過急于求成。”
“學生萬死。”躬身行禮,馮澄世神色一凜,再起身,便斬釘截鐵的對鄭成功言道:“學生會盡快補上廣東各鎮的缺口的。”
這是尊嚴,也是最后的努力,馮澄世在這一瞬間已經想得清楚,回去了也要按照陳凱的一些思路先把工匠們的士氣重新恢復一些,比不了過去多,但也不能少吧。
聽到這話,鄭成功不由得抬起頭來,深深的看了馮澄世一言,隨后重新低下頭,繼續寫著手上的東西,口中卻是僅僅道了一句:“應該不用了,竟成說了,制造局那邊在現階段兼顧廣東,同時補充福建,問題也不是很大。軍器局這邊,按部就班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