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幌子?”
“忍辱負重,福建的官員們為了朝廷付出很多。”縣丞表情深沉,若有所思,旋即循循善誘道:“謫凡,你設想一下,如果福建的官員不說他們多征了大量的招撫銀子,不表現得貪婪無恥一些,不讓海寇認為他們中飽私囊了,就此放心下來,鄭逆能夠坐下來和朝廷談嗎?”
“我的天老爺啊!”李漁震驚了,被這宏大的真相所震撼,書房內一片寂靜,二人相視無言。
“總督衙門在下一盤很大的棋。”依舊是平日里的模樣,依舊是少了一份玩世不恭,多了一份對世道人心的擔憂,這一次不只有圣人門徒的偉大使命感,更有智者的光輝,照耀得李漁有些睜不開眼睛了。
“劉制軍和佟撫軍已經無限接近這場戰爭的勝利了。”
“這……”
“哼,福州丟了,對吧。”
“是啊,省會都丟了……”下意識的回了一句,李漁忽然停住,猛的意識到了這話里的深意。
“福州丟了,那么鄭逆勢必將進駐福州。可是廣東的地盤他們也不能不管了,就只能靠著陳凱那廝。早前招撫的時候,劉制軍和佟撫軍就已經在二人之間制造嫌隙,原本中左所與潮州離得近,二人還能頻繁聯絡著消除矛盾,現在一個在廣東,一個福州,相隔千里,鄭家用不了多久就得分裂的!”
“這,這都行?”素來被旁人視作是天才的李漁突然覺得他的腦子有些不太夠用了,思量片刻,才試探性的向縣丞說道:“可是,城池還是丟了啊。”
“謫凡,你知道海寇百萬大軍,為了啃下這些城池到底死傷了多少人嗎?”
“多少人?”
“十之七八!”
“這么多!”一百萬的十之七八,那就是七八十萬。這個數字足夠把李漁嚇個好歹的。深吸了一口大氣,好容易舒緩了下精神,哪知道那縣丞當即又對李漁問道:“你知道朝廷的官軍損失多少嗎?”
“多,多少?”
“提標、撫標、左路鎮標、右路鎮標以及興化府、延平府和福寧州的城守協全部乘勝轉進,損失微乎其微。真正犧牲的,還是駐扎在各縣的綠營,他們堅定的完成了死守城池,與敵協亡的任務。”
說到了此處,激動地強調褪去,面上開始漸漸露出了頹唐之色。隨后,縣丞沉痛的說道:“就是因為福建受災,地方上沒有足夠的糧食,否則這些大軍也不至要乘勝轉進!”
“是啊,你早前提過的,福建受災了。”
“福建受災不可怕,可怕的是潮州去年和今年都是大豐收啊。”想到了那令人感傷的傳聞,縣丞喃喃道:“福建受災,各府縣官府竭力賑濟,可是糧食畢竟有限,很多百姓干脆逃亡他地,就算是沒跑的,也都是上山落草為寇。可是這兩年,陳凱那廝在潮州折騰出了一種名為稻田養魚的辦法,使得潮州本地水稻畝產超過千斤之數。”
后世普通水稻超過四百公斤,超級雜交稻更是可以突破一千公斤大關。但是在這時候,即便是土地最為肥沃也最為適合水稻種植的太湖地區,水稻的平均畝產也就是三百公斤左右。畝產千斤,這樣的數字實在讓李漁難以想象。
“據楊提督和劉總鎮說起,海寇攻城,先是用人命填,但是官軍戰斗意志堅決,死戰不退,海寇尸橫遍野。原本的,守住城池并非不可想象的事情。奈何就在這時候,陳凱那廝從潮州運來了大批糧食,海寇知道福建災荒嚴重,干脆驅趕饑民于城下,布置紅夷炮,先裝火藥,后裝大米,一炮下去,爆米花飛散天空,風一吹,糜爛數十里。城外的饑民和城內的饑民見海寇如此浪費糧食,必然是有飯吃的,干脆里應外合,使得官軍無法繼續確保城墻的防御……”
“楊提督是這么說的?”
“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