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就從這開始,撞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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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孝寺以西的一個小巷子里,平南王府的一個分得撥庫什左手提著刀,咬緊牙關,踉踉蹌蹌的向著西逃去。
他,并非是左撇子,只緣右手在方才的戰斗中被齊腕斬落,才不得不如此的。此刻,手腕的切口已經用布綁好了。布是從另一個戰死藩兵的衣甲上扯下來的,那是個靖南藩的藩兵,漢軍正黃旗,只是到了這時候,那衣甲上的黃色已經被鮮血侵蝕得剩不下什么了。
半個月前,他隨軍出征,大軍兵敗江門,他便跟隨許爾顯逃了回來。作為幸存者,他是幸運的,但是這份幸運隨著明軍圍城也很快就用光了。當明軍沖入城中,耿繼茂被潰兵裹挾而逃,許爾顯帶著他們想要反沖一波,卻很快就死在了明軍的亂槍之下。一起逃回來的兩個手下,一個征戰多年的老兵,和一個在五年前才剛剛成為旗丁,補進來的新兵都死在了那場幾乎沒有懸念的混戰之中。唯獨是他,活是活了下來,卻也只剩下這半條命了,心心念念就是盡快逃回家中,設法保全一家人的性命。
跌跌撞撞的向西逃竄,在此生活了四載,他利用對于地形的熟悉,躲過了兩波明軍的追捕。很快的,逃到了金玉巷,他的家便在這里。
八旗既是軍事單位,也是民政的組織單位,在遼東時如此,入了關,北京城里面也是八旗分片聚居,拱衛皇城的格局。放在他們這里,也是同樣的道理,無非是一城兩王,外加上還有那些沒有入旗的新藩兵們,分片上不似京城里那么嚴絲合縫。但是,他們這個牛錄確實還都是分在了這一片區域,而他麾下的一眾藩兵也都是聚居在一個巷子里面。
拼死逃了回來,所見之處,那些精致的院落基本上都是大敞四開著,也不知道是住在那里的藩兵家屬們逃亡時忘了關的,還是被明軍強行破開的。
行在巷子里,地上多是隨意丟棄的家伙什,從鍋碗瓢盆,到布匹銅錢,丟得到處都是。這樣的場景,讓他不由得回想起了當年在登州的時候,那時候他還是個普通的遼民,跟著那些叛亂的東江軍一起搶劫登州百姓。等到孔有德們扛不住了,逃之夭夭,唯恐報復,他也不敢在那里繼續待下去了,只得浮海返回東江,投了當時還只是廣鹿島副將的尚可喜。
回想起當年,從那時開始,跟著清軍歷次作戰、屠戮,在腦海里如幻燈片一般回顧。是失血過多導致的大腦供血量不足,還是觸景生情以致的神思恍惚,他唯一知道的就是眼前的金玉巷,在四年前也是帶隊屠了的,似乎當年剛剛殺進巷子是看到的大致也是這般。
一路氣喘吁吁的逃到家門口,那座精致的院落依舊如故,似乎對于這四年來的城頭變幻大王旗沒有絲毫的詫異。但是,大門與他臨走時卻顯然是被人從外面強行破開的,未及他站定了,一聲女子的尖叫更是讓他的心登時便墜入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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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功的撞開了大門,明軍一擁而入,宅院內很快便響起了哭喊和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