碼頭,依舊是平日里的模樣,倒是有一處平日里還比較繁忙的碼頭,此刻卻已經進行了清場,并且專門有明軍在那里設防。一行人來到那里,眼前已經有了一處涼亭,亭子里卻并非是石桌、石凳什么的,卻是一塊石碑,用紅綢子蓋著,周遭還有一隊明軍在旁,若護衛狀。
“四年前,下官帶著廣州義勇就是從這里出發的。若非是凌海將軍率部前來匯合,也許下官在那時就已經殉了國事了。”
“陳撫軍謬贊,當初是陳撫軍派人聯絡末將,末將自是會應邀而來。況且,那時候林侯爺、周侯爺、洪伯爺這些水師名將俱在,末將也就是恰逢其時罷了。當不得,當不得。”
陳奇策說得很謙遜,但是聽在眾人的耳中,卻立刻就能聯想到當年廣州城破,數萬清軍轟塌了城墻,攻入城中肆意殺戮漢家百姓,總督、大帥們紛紛棄城而逃,陳凱串聯起了基層的官員組織百姓撤離,調遣了本地衛所以死相抗,憑借著從潮州、中左所帶來的鄭氏集團的艦隊以及廣州本地的商船、民船,靠著中轉的手法來盡可能的最大化船只的運載能力,可謂是殫精極慮。而當吳文獻、殷志榮帶著水師逃亡,清軍水師出動,林察、周瑞、洪旭等都被清軍牽制在了南沙一帶,無法迅速回援之際,他更是親身迎戰,最后憑借著廣州義勇的一腔血勇和事先布置好的援軍實現了最終的翻盤,幾乎是將清軍水師一掃而空,由此才有了此后幾年來清軍水師始終被明軍所壓制的基礎。
那是一個何等危急的時刻,哪怕是只聽得這只言片語,稍加聯想就可以很快的意識到這其中的步步驚心。
“當時,下官一共湊了五十二條小船,每條小船上放置了一個火藥桶和一個桐油桶,還有一個火折子。報名參戰的廣州百姓很多,但是船就這么多了,其他的還要繼續運送百姓,所以每條船上分配了兩個義勇,一個負責擋箭,一個負責撐船……當虜師的艦隊出現在江水的盡頭,他們便毅然決然的沖了出去。其中絕大多數的人,便再沒有回來……”
廣州義勇,活下來的只有五分之一而已,其他的不是與船偕亡了,就是在江水中的搏斗中被清軍殺死、淹死。當然,也有些可能由于當時的混亂而沒能隨著大軍前往潮州,但是登船之前,這些廣州義勇的名諱、住址什么的都進行了記錄,也許日后還能從那些回歸廣州城的百姓中找到其他的幸存者。
而那些活下來,并且隨之前往了潮州和中左所的廣州義勇們,如今都已經成為了陳凱麾下撫標的親信軍官,其中混得最好的自然還是馮三、劉榮以及聶一娘三人,都已經是副將的差遣,管著千余戰兵。這些軍官對于陳凱的忠誠度是不容置疑的,他們也是陳凱最信任的軍官團,包括他們的上司林德忠。陳凱早早就已經有過對于軍改的考量,不過是現階段還不是做那么大的變動的時機罷了。
廣州義勇的幸存者,此間也只有身負香港島防務重任的聶一娘沒有到來,其他的俱在此處。陳凱當眾宣讀了祭文,隨后揭下了紅綢子,映入眼簾的石碑,背面書著那一百零四名廣州義勇的名諱和坊巷,正面則直接刻有“永歷四年冬,廣州義勇自此起航”的字樣,鮮若滴血。
歷史,需要被銘記,尤其是那些英雄,更是需要被后世子孫牢牢記住。中國從來都是一個盛產英雄的國度,只是很多英雄的名諱和事跡并不被廣大人民群眾所熟知罷了。而陳凱今日此舉,不光是兌現當年的承諾,更是為了讓更多的記住一個道理,那就是面對壓迫和屠戮,奮起反抗才能有更好的未來。
此處的典禮很快就結束了,一場飲宴自是少不了的。正當廣州義勇的事跡再度于廣州城中廣泛流傳之際,南面的香山縣城,督師大學士郭之奇也等來了更南面的消息。
“督師老大人,那些佛郎機人特別派了人來相請,就在縣衙外候著呢。”
“來者是客,況且人家還是為了老夫的事情來的,更不可慢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