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還顧不上這些,也沒必要為此著急。西寧王一走,只要接手了那位殿下在廣州和肇慶兩府的控制區,稅賦收上來就可以一點點兒的去和眾將談,倒也不急于一時。關鍵的,還是在當下的事情上。”
郭之奇如是說來,可謂是想得分明。對此,周騰鳳亦是深表贊同,隨即提及了另一樁事情:“出發前,張巡撫和下官打聽到,說是瓊州府那邊正在組織商賈向安南購買糧食,好像規模很是不小。”
“這事情老夫知道,福建糧荒,陳凱最近都在忙著從廣東向福建運糧,好盡快的恢復福建的民生……”
用廣東的糧食補貼福建的虧空,郭之奇倒也沒有那么小氣,畢竟都是明軍,福建那里嗷嗷待哺的也都是漢家百姓。只是陳凱對粵西的態度一直很是強硬,他們之間也存在著派系之爭,如此就不可避免的將鄭氏集團視作了外人。當然,這個外也是要看和誰比的,要是和孫可望比,那還能算是盟友,更別說是滿清了,但若是和永歷朝廷旗下的其他幾近于實控的文官武將勢力相比,就免不了有對軍閥的憂慮了。
周騰鳳就著此事繼續說下去,郭之奇也并沒有太過在意。貿易嘛,從來都是如此,沒什么好新鮮的。至于那個什么安南的藩屬,他是知道一些的,一個正處于四分五裂狀態的小國而已,在如今的明廷眼中,分量實在算不得什么,就算是乞師,也不會考慮這么個貨色。
“張巡撫和下官琢磨著,粵西地方也是糧食吃緊,干脆也向安南那里購買了一批糧食。走的是高平莫氏的路子,價錢上比較公道。就是我二人位卑言輕,若是想要再多購置些,怕是還要督師的面子。”
周騰鳳一語說罷,便下意識的看向了郭之奇。后者先是一愣,旋即面上便浮現了驚喜之色,連連稱道張孝起和周騰鳳二人的良策,旋即便一再表示,他會以督師大學士的身份修書與安南方面,為他們的行動謀求方便。
“高平莫氏的路子可以走走,但鄭氏那邊就算了,不可落人口實。”
“下官明白。”
一個國家,兩個王朝,四股勢力,這就是安南的現狀。這其中,郭之奇口中的高平莫氏,那個莫朝的國王在明廷只是個安南都統使的身份,全憑著抱粗腿才能確保不被黎朝消滅。郭之奇談及狗糧的事情時,又與周騰鳳暗示了一番,可以適當的在莫朝那邊繼續壓一壓價格,莫朝是不會敢反抗的。
至于黎朝那邊,阮主在南,他們一時間夠不到。而黎朝的國王,其實就是鄭主所擁戴的傀儡,倒有些像是當今明廷的孫可望之于永歷帝。他們是政治人物,素來以朝廷正統自詡,當然要避免日后落下被政敵潑臟水的把柄。
其實,除了這幾方勢力以外,安南國內還有一個保主武氏,實力不強,在黎朝世鎮宣光地區。那里是內陸,且與周邊國家不接壤,往往所為人忽視。不過,郭之奇他們都是在兩廣地區掙扎多年,周邊的勢力或多或少的都有些了解。據他們所知,這武氏明面上遵奉的是黎朝,但背地里與莫朝也勾勾搭搭的,思前想后,他們也打算借莫朝的關系設法再走一走那邊的路子。
郭之奇寫了書信,周騰鳳便連夜趕了回去。未幾,張孝起那邊收到了書信,也是連忙送往了高平莫氏。
督師,外加上內閣大學士的身份,比起張孝起、周騰鳳這些粵西南的地方官員,郭之奇是直接代表明廷的,是明廷在兩廣地區的權力延伸。莫朝的安危,系于明帝國的一念之間,這是已經超過了一個世紀的現實。當郭之奇的書信送到,信中的言辭稱不上居高臨下,但是口氣上也并不容多少質疑,直接要求莫氏向張孝起方面輸送糧食,并設法打通與武氏之間的聯系,爭取利用武氏在黎朝的渠道收購到更多的糧食。
對于這般,莫朝當代的國王明宗莫敬宇也是無可奈何。說起來,若是明廷在兩廣還是從前那般也就罷了,敷衍敷衍過去就可以了,但是現在明軍一舉收復了廣州,更遠的還有消息說也實在去年明軍一口氣收復了福建。這分明就是要咸魚翻身的架勢,于他們這等全憑抱大腿生存的割據勢力而言,該當如何最是看得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