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本縣多年,他很清楚最早折騰這個互助會的就是眼前這個鄒楠。這不是個好惹是生非的人物,人口、屯田、稅賦、徭役等方面互助會在基層也給官府以極大的助力。
況且,此人不光是有舉人的功名,更兼著吉水小東門鄒家族人的身份。不說鄒元標在明末士林的影響力,只說鄒家前不久剛有一個族人,是為鄒元標的親孫子叫做鄒卓明的加入了長沙幕府,而現在洪承疇這個經略正是江西巡撫的頂頭上司,惹急了人家把事情鬧到長沙去,旁人大多不會有事,可他這個知縣卻是最少不了要吃瓜撈的。
好言好語的安撫,是最少不了的。知縣思前想后,干脆又批了一塊兒地出來用以交給他們屯田,也算是一舉兩得。奈何,這一次卻不比從前,聽得屯田二字,那個先前叫嚷得最大聲的青年士紳卻立刻將腦袋搖得跟個撥浪鼓似的,說什么也不肯再要地了。
“縣尊老大人,您知道,現在和從前可不一樣了。當初屯田是蔡撫軍主持的,朝廷有心恢復江西的民生,稅賦、徭役什么的都好說話,那些鄉民們自然是趨之若鶩。可是現在,蔡撫軍榮升漕運總督,新來的郎撫軍是要大力收稅,以充軍實的。這年頭,屯種的田畝可都是一份負擔,據說南昌府那邊又有百姓開始逃荒了都。”
士紳說的是事實,清廷前后三任巡撫,夏一鶚是主持***西明軍的,蔡士英則是恢復江西生產,到了現在的郎廷佐,由于福建和廣東兩省的淪陷,江西成了前線,不光是福建那些“乘勝轉進”的綠營要在江西就食,南贛的軍事壓力倍增,清廷也抽調了大批軍隊南下。雖說財政上肯定是要有傾斜的,可是歸根到底還是要江西本地攤大頭兒,而郎廷佐自然而然的也就充起了“稅吏”的身份。
種了地就要交稅,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他們既然不要土地,那么補償方面自然也就只能從稅賦和徭役上面下手。這兩者,對于吉水縣而言倒也并不像瑞金縣那邊似的壓力山大,雙方很快就達成了默契。
“會哭的孩子有奶吃。”
回到了下鄉的互助會大院兒,鄒楠不由得搖頭發笑。江西的形勢出現變化,他們專門派了人繞道湖廣、廣西而入廣東,前去征求陳凱的意見。路途遙遠,現在派去的人還沒回來,他們經過了縝密的分析過后,決定向地方官府施壓,以更好地確保互助會會員的權益。有了對比,互助會的擴張自然就更加容易了。
“鄒兄,你覺得縣尊老大人接下來會怎么做?”
“大概是把減免了咱們這些互助會的錢糧都分攤到其他百姓的身上,他們不都是這么干的嗎?”
“哈哈哈哈……”
話出口,當即就引來了一陣的爆笑。鄒楠確實沒有冤枉他們,明末的流寇蜂起,其實地方官也是起了一定的推波助瀾的作用。
最簡單的比喻,假設當地有一萬個納稅人口,應繳納一萬兩銀子的稅賦。天災**,五千個百姓為了生存就要逃荒,結果逃荒出去的自然是大多成為了流寇的一份子,而那留在當地的五千個百姓則就要承擔起那一萬兩銀子的稅賦,壓力整整漲了一倍,破產可能大幅度提升。之所以會造成這樣的局面,便是因為考成法之下,官老爺為了官位是顧不上那些賤民的死活的。
有對比就會有動力,當普通百姓發現他們比互助會的會員們要承擔更重的稅賦徭役,那么無非是三條路——忍氣吞聲、出走逃避亦或是干脆直接加入其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