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交易,當然是公平的。而唯有公平的交易,甚至是讓陳凱獲取更大利益的交易,這才能讓他們放心于陳凱真的愿意放權給他們。官場上、商場上的利益交換往往都是這樣的,只有進入到了能夠讓他們理解的范圍內,才會更有希望達成這場交易。
會場上,沉重的呼吸此起彼伏,陳凱則直接坐在了那臺上唯一的一張太師椅上,俯視著臺下的眾生。他相信,在座的眾人當然明白,所謂民選,實際上只是一個幌子而已,陳凱真正要的是地方有力人士的支持,從而更好地凝聚基層的力量為其所用。
從福州回來之后,陳凱就想得非常清楚,素來,他對廣東和南贛地區的行政權來自于永歷朝廷和鄭氏集團,是廣東巡撫和廣東總制的差遣給予了他以權柄的合法性;而兵權方面,則基本上都是來自于鄭氏集團。如今,他與鄭氏集團存在著一定程度的隔閡,這是源于他與鄭成功之間的隔閡浮出水面,亦是未來終將爆發的那場鄭氏集團繼承戰爭。而一直以來,他與永歷朝廷那邊則從來都是保持著距離的,無論是朝廷對他,還是他對朝廷,皆是如此。
這樣一來,他的行政權和兵權便都成了水上漂萍,根本稱不上穩固二字,一旦有個風吹草動就勢必會存在著傾覆的風險。苗頭,在南贛已經出現了,南贛天地會近來的報告非常不容樂觀,他們在地方行政和軍務上的影響力在持續走低,使得原本在收復南贛戰爭中出了大力,也理應獲得更大影響的天地會受到了不必要的挫折。
內部如斯,外部環境,洪承疇顯然也已經看出了些什么,所以在大力解散互助會,想要把陳凱延伸到江西的藤蔓都清除掉。
內外交困的情況下,想要翻盤,如果是鄭成功或者李定國的話,自然該當是繼續向清軍控制區發動攻勢,只要控制區擴大、實力增強,藩鎮上下運作的空間就會擴大,很多問題就可以迎刃而解。但是對于陳凱,這顯然是不行的。
之所以不行,現實問題是大戰剛剛結束,尤其是早前還在背著廣東、福建兩省民生恢復的包袱,所以軍糧軍餉上是絕對無法很快發動新的一輪的攻勢的。況且,陳凱是文官,文官自有文官的生存法則,面對這樣的處境,政治斗爭是最直接的辦法。
只不過,陳凱從前聽聞過一句話,說是玩弄權利的是政客,創造權力的才是政治家。他不認為他是個政客,也從來不覺得他自己是個政治家,但是比之他不擅長的政治斗爭,制造一個新的權利來源,掀翻整個棋盤,這顯然更加符合他的作風!
“這樣的開始,有些太早了。原本的,我打算通過粵海商業同盟來培植其一個擁有一定實力的工商業階層,同時利用天地會來拉攏士紳和地方豪強。有了這條腿走路,再將這代議制度拿出來就可以確保我領先其他可能存在的競爭對手很多步了。但是現在的情況,如果我不能盡快有所改變的話,那么很可能將會再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心中如是想來,其實陳凱很清楚,在最開始決定打造天地會和粵海商業同盟的時候,他的想法更多的還是在于抗清的上面。
明末危局,就他看來從政治上其實是有兩個方向可以解決問題的——要不,加強中央集權,凝聚力量碾碎滿清;要不,分權于地方,向有明一朝發展起來的基層讓渡權利,借此加強國家的凝聚力,從而實現從威權主義的官治國家到公權主義的紳治國家的過渡。而近代史上,紳治國家碾壓官治國家以及蠻族的例子可謂是比比皆是,這就是體制的優越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