貧窮限制了絕大多數人的想象力,此番籌建票號是粵海商業同盟的集體行動,經過了這兩年的快速發展,以及他們過往的家底,資金是最不需要發愁的。
此一番,廣東官府的信用極佳,這十萬兩白銀的保證金則無疑是在為廣東發展票號的信用平添了莫大的助力,使得人們對于這個存銀就可以吃利息的儲蓄行為產生了更加濃厚的興趣。
人群沒有散去,反倒是越加的密集起來,以至于沒過多長時間,就連雙門底下街都攔腰截斷了。
人群之中,一個花白胡子的老學究吹胡子瞪眼,身子竟也微微的顫抖起來。指著那些大肆宣揚官府擔保的掌柜、伙計,指著那些拼命往前擠上去咨詢的百姓,口中亦是念念有詞。
“堂堂官府,竟然為奸商作保。成何體統!成何體統!”
老學究氣得七竅生煙,這邊一個掌柜的見狀,亦是連忙讓伙計抬來了椅子——服務體貼周到,講的就是一個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這開業的大喜日子,若是鬧出了人命來,就算是在法律上不需要他們承擔什么責任,也免不了那晦氣二字。
面對商家的熱情,老學究的手指頭哆嗦著指了指掌柜和伙計,隨后抖了抖衣袖,轉過身去,大步流星的穿出人群,不帶走一絲灰塵,表現出了一個讀書人應有的氣節,直叫那些端坐在票號內飲茶、交談的士紳們慚愧無地——只要他們能隔著墻看到的話。
這,不過是一個插曲而已,官府為商家作保這樣亙古難遇的新鮮事兒發生在了廣州城里,百姓們理所當然的懶得理會那個什么體統,他們關心的只是利息的多寡,以及如何才能得到利息。這才是與他們的生活息息相關的事情,至于官府的體面與否,又有什么關系。
廣東發展票號的熱鬧持續了一整天,一直到晚上關門閉店了才告一段落。距離此間很有一段距離的狀元坊,臨近牌坊的小院里,父子二人做工回來,家中的老妻和少婦也為她們的丈夫們做好了晚飯。
飯菜的材料都比較便宜,但是烹飪上顯然都是花了心思的。只是此間,無論是這雙父子,還是那對婆媳,對這飯食的興趣遠遠沒有今日聽來的新鮮事兒更大。唯有那個只有一兩歲模樣的孩童,反倒是有著更好的專注度。
他們聊的,自然還是雙門底下街的廣東發展票號的事情。利息,這對于他們這樣稍微有些積蓄,但卻仍然免不了要努力做工的家庭來說不可避免的存在著極大的誘惑力。
父子二人在工坊里是聽聞的,這對婆媳說來也是聽說的,但是小媳婦的娘家本就不遠,買菜時碰上了妯娌,而她的那個妯娌卻是親眼所見的,從頭看到尾,一點兒也沒有遺漏。就是,等她熱鬧看夠了,再想起來買菜的時候,就連菜販子都散得七七八八了。
“妾身聽說,以前在潮州時與咱家比鄰而居的那老學究差點兒氣個好歹的,說官府這么做沒有體統。”
“這跟咱們有什么關系,那老學究,學問是極好的,就是人太酸,比老陳醋還酸。”
小夫妻的結合源于當年兩家一起在潮州的相處,那時認識的一些人,放在從前是根本摸不到邊兒的,即便是現在也免不了因為身份的差異而少了走動。不過,對于個人的了解,這些卻并不會因為這短短兩年的時間而消磨太多。尤其是像那老學究似的,張口之乎者也,閉嘴綱常倫理,好像圣人之言若是不存在的話他就連話都不會說了的性子,實在是少不了一個印象深刻。
“定期存一年給一成五的利息,存兩年給三成五的利息,存三年給五成五的利息,存五年給一倍的利息。這,把銀子放那五年,就能翻翻兒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