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后,直到天黑,衡玉仍未有從書房中出來。
翠槐在旁將墨磨了又磨,眼看著自家姑娘試著畫了一幅又一幅山水景圖,卻每每畫到一半便停筆,時而又凝神冥想,翠槐心中難免困惑。
“姑娘,您到底想畫什么呀”見女孩子似暫時放棄了一般將筆丟下,翠槐這才出聲問。
“一幅阿翁畫過的山水畫”衡玉喃喃著,有些疲憊地低下頭,閉上眼睛拿手掌撐著額頭,心中生出久違的焦急與挫敗之感“我怎如此笨,竟絲毫也想不起來了”
今日所得,本該欣喜,畢竟確定了白神醫還活著。
但轉念一想,八年前白神醫雖是活著走的,可這都八年了,會不會
在魚鋪時她便提出了這個猜想,當時她和楊福都沉默了。
然而人必然還是要找的。
且必須要盡快
據嚴軍醫此前所言,蕭牧剩下的時間,至多只有一個月了
一個月,要去尋人本就十分緊張了,而她當下卻絲毫頭緒都理不出來。
阿翁當年贈予白神醫的那幅畫,是如今唯一的線索和機會
“姑娘笨姑娘若還笨的話,那婢子們怕是只能一頭撞死了。”翠槐笑了一聲,柔聲道“姑娘別急,有些事越急越亂您都畫了半日了,吃杯熱茶歇一歇,婢子替您揉一揉手腕。您靜下心來,說不準就想起來了呢。”
她將一盞茶遞到衡玉眼前,衡玉抬起臉,接了過來。
此時,門外傳來吉吉的聲音“姑娘,蕭夫人使人來請您同進晚食”
“姑娘去吧,人吃飽了才有力氣想事情啊。”翠槐笑著道。
衡玉稍收拾了一番,便去了蕭夫人處。
“有故友使人送了年禮過來,我瞧了瞧有幾壺好酒,便想著讓我們阿衡也來嘗嘗”蕭夫人滿臉笑意。
衡玉下意識地看了眼身側那空著的位置。
她本想著,蕭牧或也會來
將她這細微的動作看在眼里,蕭夫人眼中笑意更濃幾分“景時那臭小子,成日說是在忙什么公務,使人喊了他也沒來不管他這沒口福的了,今日這好酒,咱們娘倆分了就是”
一旁的婆子聽得眼皮直跳。
“娘倆”這種詞怎么都冒出來了
蕭夫人本人也險些掩口。
糟了,一個上頭,又將心里話說出來了
“看來夫人這是真心拿吉姑娘當親女兒看待了呢”春卷在旁及時說道。
“啊,是瞧我這張嘴,凈說心里話”蕭夫人趕忙接過話,不甚好意思地道“阿衡,你可別怪伯母太厚臉皮才好。”
“伯母說得哪里話。”衡玉笑著端起酒杯“我便借花獻佛,先敬伯母一杯。”
見局面穩住,春卷緩緩松了口氣。
好在夫人沒將“娘倆”說成“婆媳倆”,否則她救也不知該如何救了
衡玉一盞酒入喉,卻是微怔。
這酒她再熟悉不過了
是永陽長公主府上的浮玉釀。
雖說浮玉釀并非長公主府獨有,但別處所釀,論起醇香卻皆差了一等。尋常人或辨不出太大區別,然她閱酒無數,又吃慣了長公主府的這一壺,幾乎一口便嘗出來了。
所以,蕭伯母方才所說的使人送了年禮來的故友,是長公主殿下嗎
殿下從未與她提起過和蕭伯母母子二人有舊。
而蕭伯母和侯爺,也從未與她提起過
衡玉不由又想到了出京前永陽長公主親手系在她身前的那塊玉令
故交
當下的定北侯府,看似與長公主府可謂毫無交集。
反而是當年的舒國公與長公主同為她阿翁的學生,二人又有著一同上過戰場出生入死的情誼
與蕭夫人母子有舊,殿下未說,只能是不便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