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死亡是人生的終點站,有些人悲觀被動,這等人不必說。
有些人仍抱著樂觀的心態,最后,他們死了,埋入黃土,后人不明白,死者也再無法述說自己的心理:“也許,也許我還能活下去。”
而有一類人,他不抱活著的心態,他也許有活著的可能,但選擇了和活著對立,也選擇了和死亡對立,因為他要斗爭,他不為活著,不懼死亡,他的故事自此開始。
阿海的胖臉有了幾分血色。在離開村子前,他和一眾小孩讓迷魂香迷昏。醒來時,卻睡在香暖干凈的被窩里。屋里的陳設簡單整潔,一塵不染。他今年也才七歲,初次離家,來到陌生的地方,自然也有幾分難以適應。
一個溫柔親切的聲音從屋外傳來:“小弟弟,你已經醒了?”
是一個比他大上五六歲的姐姐,鵝蛋臉,光潔的臉蛋上有幾粒細微難見的白色雀斑,顯得她更為可愛。雖說不施粉黛,卻自帶著一分體香令人心舒意馳。
“我叫青杏兒,你呢?”
“我叫阿海!”阿海嚅囁地道,實際上,他是想問自己為何會在此地,此處又是何處?青杏兒微微一笑,輕輕撫摸著他一頭藍發,道:“你可別問我,我也不知道,待會先生會跟你講,你跟我來便是。”
阿海點了點頭,因時過境遷,心里百感交集,他心無城府,故走了幾步,忍不住就開口:“姐姐,你告訴我,先生是誰?我那些伙伴,還有我爹,他們還好嗎?也在這里嗎?”
青杏兒閉口不言,阿海卻喋喋不休的追問,問得青杏兒意亂心煩,于是她柳眉倒豎,紅唇微扁,嗔道:“傻小子,你纏著我問,能問出個啥?不許多嘴,不然姑奶奶要你好看。”
說罷,白皙的手掌伸出兩只手指,在他腦門不客氣地敲了一把。阿海哎喲叫了一聲,見她滿臉嬌憨之色,他的心中立刻洋溢了幾分兒童常有的憐愛之心,于是乖乖聽話,再不吵鬧。
“先生就在前面的知命居。”青杏兒指了指不遠處聳立高崖之上的圓頂木屋。
走上幾圈螺旋木梯,到了頂層,阿海顫顫巍巍地走進了一個大木屋。屋內吵吵嚷嚷,竟足有數百個少年立在其間,眾人交頭接耳,像一鍋煮沸了的熱水。
“阿海,是阿海!?”
“快來這里,阿海,我們在這兒!”阿海聞言望去,伙伴們全在一處,他雀躍著回歸自己的集體。眾人互相噓寒問暖,說長道短,卻都不知村子里究竟發生了什么。
阿海的眼睛四處亂瞟,想從這幾百個年齡相仿的少年身上找到什么蛛絲馬跡。可正當他要回頭去看時,只覺脊背發涼,一雙冰冷的眸子死死地鎖定了他。
“妖猛丸?這小子居然也在?”阿海心中罵了一聲。他本是村長的兒子,養尊處優,本來就瞧不上妖猛丸這等無依無靠的孤兒,偏偏這小子性格倔強,桀驁不馴,自然分外讓他反感。
阿海朝他啐了一口,立刻調轉興頭和幾個小女伴聊得火熱。也許他早忘了自己當時有問必答的場景,忘了自己慌不擇言的丑態,畢竟他只是個七歲的少年。
而這些小女伴,她們都是鄉間女童,就算是童年好友,在異性和人多的場合,最多雀躍一番,也仍保持言辭拘謹,不茍一笑的狀態。阿海覺得趣味索然,心里仍記著青杏兒柳眉倒豎時惹人喜愛的樣子。
妖猛丸此時頭腦已一片空白。那身土灰色道袍上繡的龍爪,和這幾日所見的人衣著如出一轍。他最早暈過去,卻最早醒來。他看到了手提村長人頭,渾身是血的邱志良,更看到眾人持著劍,一臉兇相朝住在村口正懷胎八月的牛家大嬸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