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火堆把艾真的臉照得紅紅的,家里的五只馴鹿圍擠在她的身旁,身后的撮羅子已經只剩半邊了,傍晚的那場凍雨已經淋到了里面,媽媽圖雅還躺在撮羅子里的草墊上。
早上媽媽圖雅在艾真的哭泣中咽了氣,十六歲的艾真把撮羅子上的樺樹皮勉強撕扯了幾塊下來,哭得失了力的她強撐著用樺樹皮勉強裹住了媽媽的尸體,哭泣讓她耗散了僅有的體力,鼻涕和淚水攪在頭發上已經結了冰渣,她實在沒有力氣在3月底的冷風中拖著僵硬的尸體在林地行走,現在才開春不久,附近的幾家人還沒從更南的冬季牧場搬回來,最近的有農戶居住的格瓦河村莊步行也要2里地,更何況他們對于艾真一家向來是不屑的,覺得媽媽是個北邊來的不明不白的女人不屬于任何哈拉,除了12歲那年雙胞胎弟弟患骨風死的時候媽媽請了薩滿巫師來做了祈福,她們一家鮮少和周遭的人家有過多來往。
艾真早在12歲弟弟死那天,就不再是艾真了,她代替弟弟艾涅繼續活在這個世上,媽媽說,家里沒有男人,好不容易聳立起來的仙人柱遲早會在禿鷲的盤桓下和老鼠的嚙食下垮塌。艾真不能再當一個女孩子了,媽媽給她講了很多象她這樣的孤女以后有可能會遇到的困境,艾真似懂非懂,只是明白了只有自己裝成一個男孩子,才能保護媽媽,才能保護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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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的撮羅子和兩只馴鹿,那只母鹿還懷了幼崽。
媽媽用刀割下了她的長發,讓她穿上弟弟的衣衫,從此她就是艾涅。媽媽把割下的長發束起來,卷在弟弟的頭巾里,給弟弟換上了艾真最好的那件繡了一朵花的紅色的襖袍,特意請來了娜米雅爾的薩滿巫師來做祈福,戴著面具的巫師在風中跳躍吟唱,手鑼上彩色的布條如同妖嬈的彩蝶向上飄飛著,艾真覺得自己的靈魂也已經隨風被超度走了,這時她的自己已經死了。
巫師在收下了那頭答謝的馴鹿后對媽媽說『森林之神會在家里這個男孩長成一個強壯的獵手之前一直保佑你們的,天上的雄鷹總能給無畏者撒下生機』
艾真紅著眼追出去想牽回鹿,被媽媽死死拉住『別去,你現在去和他拉扯,會被發現的,整個娜米雅爾都會知道,林子里的圖雅家里沒有男人了,他們會因為這個來搶我們所剩無幾的家產,只要巫師順利地回去了,明天整個娜米雅爾就會知道我們家的女兒死了,母親和兒子還頑強地活著。』
從那時起媽媽在家照顧馴鹿或是干家務時,艾真就背著弓箭去密林深處學著捕捉小獸,陽光溫煦的時節,也會徒步半天去格日齊河那邊試圖網魚,家里只有一只才產了崽的馴鹿,沒有足夠的鹿奶給她和媽媽吃,在冬天來臨之前,她要盡量地收集更多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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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讓艾真更象個男孩,不管是大風還是寒日里,媽媽都不給她臉上抹黃油,任憑被寒風吹得龜裂的臉蛋紅紅地滲出血珠后結痂,偶爾路過她們家的獵戶看到黑瘦的艾真對媽媽圖雅說『好好給你的兒子吃點像樣的食物,森林里的男人遲早會跟隨夏天的雨冬天的雪長成條漢子,那時候他會帶給你豐厚的回報』。
母女倆在林里艱辛的生活很快磨平了她們失去親人的痛苦,至少從表面上看是這樣的,兩人都很少提及過去的艾涅了。圖雅總在叫她名字時糾結,到底是喚她艾真還是艾涅,按照兩人的約定,應該叫她艾涅的,可是又覺得只是兩個人獨處還是應該叫她艾真的,本來讓她頂著艾涅的名字生活,以后要擔起這個家就有些不公平,所以私下里有時還是叫她艾真,有時又想著不能這樣,容易混淆,要讓她熟練地使用艾涅的身份,這樣才不會在外人面前露出破綻。
艾真對媽媽一會叫她艾真,一會叫她艾涅早就習已為常,她原本也不高興媽媽這樣的安排,可是一想起前以前和媽媽弟弟去看米闊魯節的那些拉棍、賽馬、摔跤比賽時,遇到老獵手坦圖一家,他家的女人就半開玩笑地要讓自己和他家那又野又臟的兒子結親,艾真此時就在想自己變身成艾涅也還不是沒有好處的,至少不會和那些野小子扯上什么關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