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摸半柱香的功夫,帳里沉悶凝滯的空氣被打破了,大管事打了門簾進來,手里拿著一個紙包,遞到耶隆手上說『權且當真,試一試吧』
耶隆沒有接,大管事便把紙包放在了他身旁的地上,紙包散開來是黑色的粉末。
小伙計機敏地問道『烏濟格老爹,這是用來做什么的』
大管事說道『這不就是獵槍里使的黑huo*yao么,獵戶說把它撒在傷口上點燃,可以讓傷口干結愈合,但只是聽說也不知真假』大管事的話說得響亮而清楚,仿佛有意要讓艾真聽明白似的。
小伙計聽后不免后頸襲上一股想象中的巨痛,倒吸了一口冷氣,搖著頭擔憂地去看了看躺著的艾涅,又神色復雜地望向自家少爺,只見他家少爺,眉頭緊鎖,垂目端坐,仍口中默著經,一手抓著病人的手,微微有些許地抖動,另一手在數手上的佛珠。仍然躺在氈墊上的那位,痛得已經不成樣子,滿頭的細汗,臉色蒼白,頭后墊著的一塊白色軟布早被流出來的膿水洇得濕黃,身子蜷縮著,極痛苦地呻吟,牙口時不時咬著令整個人都震顫起來。
大管事嘆了口氣又打了門簾出去了,小伙計看了眼前的情形,著急地推了推耶隆道:『少爺,少爺,您快別念經了,看看艾涅,他真的要死了,趕緊想想辦法呀,燒火藥能不能行,要不然咱們試試嘛』
耶隆這才睜開眼,小伙計發現他的少爺雙眼布滿紅色的血絲,眼底流露出不甘、悲傷和糾結的神色,噙著淚竟不顧小伙計在旁邊,伏下身在艾涅的臉頰上貼了貼,將自己已經毫無血色的唇輕輕印在了艾涅的嘴角,隨即強壓著哭腔,顫著聲柔和地對艾涅說『要不然就算了吧,好不好?我再見不得你受這么大的苦了。』說罷撐著頭壓聲啜泣。
小伙計看呆了眼前少爺的動作,但驚訝地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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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艾涅似乎稍微平靜了些,只是呼吸更加地劇烈了,大口地喘著粗氣,突地睜開眼死命地盯著耶隆,約摸過了五個呼吸,斷斷續續上氣不接下氣地說了句『來吧......再試......最后一次.......好不好,大龍哥哥?』
耶隆不停地搖頭說不出一句話來,小伙計見此時一個奔著死追著想要活,另一個為難得做不出決斷來,看著干著急,沖著耶隆帶著哭腔地喊著『少爺,您快點拿個主意吧,艾涅這么下去就是個痛死,你且試下這法子吧,雖然聽著也殘酷,好歹長痛不如短痛不是,況且你也沒別的法子了,藥也沒有,郎中也沒有,還能怎么辦呀。』孩子沒見過多少生死離別,雖然以前和艾真并不熟悉,但照顧了這許久,也生出些許純真的憐憫之情。耶隆被他嚷了一通,回了神抹了把眼淚,抬頭看了眼小伙計,只見小孩眼里滿是哀求和希冀。
耶隆不由地向小伙計伸出手來,小伙計一把握住他的手肯切地等著他的答案,耶隆哽咽道『寶音,我怕看到她痛,我更怕.....看到她不痛了』說罷耶隆一手捂住了自己的臉,不讓小伙計見到自己崩潰模樣。小伙計自己又跟著抹了淚,抽著又勸道『少爺,不然你出去吧,讓我來』
耶隆捏了捏寶音的手,又盯著艾真看,看著她仍然痛苦地在發抖,知道以她的身體,就這么痛下去,估計過不了多久了,耶隆收拾了自己的心情用盡量平靜的聲音對寶音說『去把許奎給我叫過來』
不一時小伙計便帶著許奎進來了,許奎一副睡眼惺松的樣子對著耶隆欠了身叫了聲『少爺』滿臉地疑惑,耶隆對他道『許奎大哥,我要試你之前說的火藥那法子,特請你來幫忙,我抱著艾涅,寶音打雜,你來處理傷口。』
許奎看著氈墊上痛得扭曲的人,滿臉地驚慌說道『少爺,我只是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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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可也沒有見過,更別說做了,我怕我不行呀』
耶隆神色嚴肅地說『許奎大哥,你說的我都清楚,現在我實在是無法了,無非是死馬當活馬醫,求你來幫個忙,我自己是無論如何下不去這手的,想來是會很痛的,我只拼死抱著他,倘有什么三長兩短,我絕不會怪你,只會感激你』
許奎心一橫說『好』,便讓小伙計再去拿兩個馬燈來照亮,此時一直在帳外的大管事拿了一個酒壺和一塊軟布進來,遞給耶隆說道『讓艾涅先喝下去,多喝些,上了頭就感覺沒那么疼了,興許挺得過去,燒傷口的時候讓他把布咬在口里』說罷又打簾出去了。
小伙計拿著酒給艾真灌了好幾口,艾真覺得實在難受差點嗆得背過氣去,小伙計她他拍了背順氣后,仍然狠心又給她灌了幾口,耶隆把軟布卷著讓艾真咬碰上,將她背向上抱在腿上,一只手摟住她的腰,一只手緊緊把艾真的兩手握住。小伙計在一旁站著把剩的白酒遞給許奎,許奎仰頭喝了兩口,又倒了些在艾真的傷口上,艾真冷不丁身上一抖,耶隆不由地緊緊地摟住了她。
許奎仔細看了下那猙獰的傷口,又鼓了鼓勇氣,對耶隆說『少爺,我想先稍微能清理一下傷口表面的膿會好點,但是肯定會痛』
耶隆冷聲咬著牙道『不可能不痛的,都到這步田地了,最壞也不過就是被痛死罷了,你直管上手,聽說平日里我家里馬匹,牛羊或騸或挖個瘡什么的,你都可以操刀,現在你便不要心軟,該怎么做就怎么做。』
聽著東家少爺那不容推脫的語氣,許奎知道今天自己必須下這個狠手,心里嘆道,這怎能和騸牛羊一個樣,那些是牲畜,且那些活都要不了命,這可是個大活人,搞不好葬送在自己手里,豈不是造了大孽,要做一輩子的噩夢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