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顧執淵的說法,太后如今雖然看上去尊貴無方,但實際只是個小門小戶的出身,當年憑著極其出色的美貌才格外得先帝偏愛,卻也一直未有子嗣。
這樣的人,在沈昌德看來,無疑是最好的傀儡。
而如今的陛下顧雁禮,失去了母族的支持后,除了倚重沈昌德以外,幾乎別無他法——否則他就要獨自面對顧執淵這種魔頭。
可這個故事里,最大的邏輯漏洞是——當年小門小戶出身,又無皇嗣的德妃,是怎么成為太后的。
首先,她一定要成為先帝的皇后,然后,才能成為如今的太后。
沈非念想到了什么,垂下眼睫,遮住微閃的眸光。
但顧執淵何許人也?
“你想說什么?”顧執淵低頭瞧她,“不必有顧慮。”
“沈昌德能做成此事,是因為先帝也存了留子去母的念頭吧?”沈非念輕聲道,“外戚干政,不是什么好事。一個出身輕微的女人,就不會有這樣的問題了。”
這是顧執淵都沒有想過的角度,或者說,因為先帝是他血親的兄長,所以他不愿意深想。
此番被沈非念點破,他訥然無言。
沈非念輕聲問:“在皇權傾軋里,人,究竟算什么呢?”
“權利至上,人如草芥。”顧執淵似笑非笑。
“遠離皇權,全家平安。”沈非念拿起茶杯和他碰了一下。
顧執淵可喜歡看她胡咧咧說渾話的樣子了。
碰杯后他剛要喝茶,看到樓下有匹快馬縱街而過,撞翻了小販的攤子,撞倒了手藝人的糖人,還險些踩到了幾個當街玩耍的孩童。
差役揚聲高喊:“邊關急報,諸行避讓!邊關急報,諸行避讓!”
他將茶杯緩緩放下,眸色沉下去。
來了。
“顧執淵?”沈非念見他出神,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我要出去一趟。”
“萬事當心。”不知為何,沈非念突然有不好的預感。
顧執淵點點頭,起身將走時,又停住,“沈非念,遠離皇權,也未必能保得平安,宮中一草一水,天下一山一湖,宮中濺血,天下大戰。”
“出什么事了?”沈非念的心忽然就提到了嗓子眼。
顧執淵回頭看她,好看的桃花眼微微彎起,唇角勾著極淺的笑容,清雅從容,泰然自若,“要打仗了,你可以考慮一下,國難財該怎么發。”
沈非念生出一種感覺,顧執淵早就預料到這場戰事。
他像是在等著這場戰事一樣。
又或者說,他主導了這場戰事。
在這一刻,沈非念清晰地感受到,顧執淵才是真正的莊家,所有玩家要出的牌,都在他的算計之內。
包括沈昌德,包括自己。
是啊,自己在跟他說些什么東西,顧執淵不就是……皇權的最中心嗎?
顧執淵已經走了,沈非念猛地起身,往趙華安府上跑去。
趙華安一身酒氣,胡子拉碴,看到沈非念時,醉醺醺地打了個招呼:“沈姑娘,你怎么來了?也是來看我笑話的嗎?”
沈非念于是心死。
這樣的人,是不可能上得了戰場的。
宋姝進宮的意義,便在這里。
那顧執淵是為什么,他明明知道宋姝進宮會導致趙華安無力迎戰,他為什么還要放任?
沈非念轉身就走,不想跟趙華安再多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