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了半晌的電話終于又傳出了聲音,高敏歉疚的說“溫意,對不起,我恐怕”
這是拒絕她了。
溫意也不慌,她低著頭,囁嚅著說“媽媽,我知道您的難處,我只是想去a市念書,我可以寄居在您的家里,您可以說我是您的遠房親戚的孩子。”
溫意又補充道“我之前看a市的遠程中學的天才兒童班在招生,我覺得我可以考上那個班級,媽媽,我有天才兒童的屬性,我覺得我可以試一試。”
高敏沒想到自己這個只見過一面的女兒會對自己說這個,她原本想,五歲的孩子也正是對母愛渴望的年紀,但她現在的生活并不允許她把過去帶入其中,所以她拒絕帶溫意離開。
可一轉眼,溫意和她聊起了天才兒童班的事,五歲都還是玩泥巴的年紀,怎么可能已經開始規劃未來了
“這些話是不是有人教你說的”高敏躊躇的問了一聲。
溫意連忙否定“媽媽,我有早慧基因,這也是我想念兒童班的原因。我不想我的才能被埋沒在這個小村莊里,我需要更大更醒目耀眼的舞臺。您是我的母親,盡管您沒有盡到一天為母的責任,但您一定不會耽誤我的前程,對不對”
溫意說這段殺人誅心的話時,內心不曾涌現一絲波瀾。
她知道,她的母親一直為生下她卻沒有撫養她而愧疚,不然的話,她不會在上輩子,在自己成為縣中考狀元時,主動提議讓自己進入a市讀高中。
那時候,高敏給出的解釋是我不想溫意的才能被埋沒,我希望她到更繁華的地方,見更多優秀的人。
可惜的是,高敏在她夫家的地位很低。高中三年,溫意以遠房親戚的身份寄居在那棟冷冰冰的別墅里,冷眼旁觀她的夫家對她各種挑刺,直到高中畢業,她也未能與自己的母親達成和解。
現在的高敏僅僅與溫意分別五年,稚嫩的童聲在電話里響著,不藏溫情和依賴,卻像一把尖刺,狠狠地戳進高敏的心口,隨手一抹,便是鮮血淋漓。
高敏已經有了哽咽“溫意,你是不是怪媽媽,可我也沒有辦法啊你的那個早死的爸殺人搶竊,我挺著個大肚子被全村的人指指點點,還要受鐘家老頭老太的氣,我過的也艱難吶”
這段歷史溫意無比熟悉,從她出生伊始,便頂著搶劫殺人犯之女的頭銜。
她的爸爸在高敏懷孕七個月時被一審判處死刑,鐘家人都視同高敏為喪門星,村子里的人都在說有其父必有其女,村子里甚至來了記者,村里人紛紛放下手里的農活,擁擠到鏡頭前,慷慨陳詞。
高敏生下她后就跑了,留她一個小孩子,獨自面對殘忍又薄情的大人的世界。
上一輩子,溫寧只能不斷地學習學習學習,不停的拿獎狀證明自己不是壞孩子,才勉強讓村子里的人稍微待她好點,也能在爺爺奶奶家里,十天半個月混上一點葷腥。
如今,命運翻轉重來。
她已經不在乎什么名聲了,只想快點前往a市。
溫意的童年,是一段殘酷艱辛的時光,沒有童真和歡樂,有的只是不斷地掙錢和干活。
鄉野之間不乏清新的晨露和朦朧的霧靄,依山傍水的農田綠油油的,其間有被驚擾的白鷺飛起并越過連綿的松林,一聲聲鳴叫會在山水之間婉轉很久。
田埂上不乏頑皮的孩童的身影,他們掏螃蟹、捉黃鱔、采食野果、打豬草、爬草垛嬉笑一團,家長們偶爾表揚偶爾罵上幾句,把日子過得簡單又快活。
溫意每每放了學后,會給養牛的村里人放牛,她記得,放一次牛,給三塊錢,一般按月結算,錢會一次性給她的二娘。
在放牛途中,溫意一般要跨個小菜籃,沿途摘野菜,一籃子必須摘滿,野菜是要拿到集市上去賣的,5毛錢一斤,一籃子菜能夠賣到兩塊錢。
除此之外,溫意要一天洗掉十幾件衣服、拎一缸的水、雞叫后得起來煮早飯,有時候半夜還得被喊起來給二娘他們燒鍋下面條。
如果賺的錢少了,活干得不夠好,往往得到的,便是一頓毒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