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來若有緣,再和你把酒言歡,成八拜之交”
說完,溫意也拱手握拳,與對方來了個君子見禮。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阿唐自然痛痛快快離開,溫意冷眼瞧著對方離去的背影,嘴角稍彎。
刷,折扇展開,啪,折扇合上,遠山濃岫、綠煙萋萋、水色蒙蒙,青松翠竹般的身影傲立于黃土短墻門扉鐵鋏之前,長風飄蕩,一身靛藍錦袍翻飛天地。
阿唐呵,游戲剛剛開始。
從現在起,我會為你準備三場好戲,好戲散場,我要你死心塌地,認我為主
溫意負手而立,青絲飛揚,衣袂招展,五百里窮野擋不住渾然天成的王貴之氣;她一轉身,容顏妖冶,似仙似魔,似要把萬里河山踩在腳下。
早已淡忘的朝露宮的青霜紅瓦,涼風臺上瀅瀅不滅的幽燈明月,北懷山綿延千里的滾蕩松濤;那一日她走上三十二重玉階,站立在琉國最高處的敬天玄殿上,接受文官朝拜;那一日她昂揚恣意,準備以最小國開辟一條嶄新的王者之路,誓要五湖四海十二王國一一臣服;那一日她看到云淡風輕,看到雄心壯志,看到習陽窅目、金雕振翅、龍翱九天,看到甘愿為之謳歌泣血、豪情放縱、金戈鐵馬一生的如畫江山
那一日,她也失敗的極慘
羅淮看似負氣而去,實際上一直緊盯著阿唐的動靜。
溫意曾有交代,一定要跟緊這位車夫,他身上極有可能有咱們需要的東西。
羅淮問她“咱們需要什么你又怎么知道他有這東西的”
溫意瞅了他一眼,臉不紅氣不喘的表示“我也不知道我們需要什么,反正都是我猜的”
躲在山林野莽之間的羅淮每次一想到我猜的三個字,都有一種想把女帝像死豬一樣吊掛起來放血的沖動。
就因為我猜的三個字,羅淮不得不離開柔軟舒適溫暖安逸的車廂,選擇坐到車簾外忍受寒風剮蹭過他嬌嫩的肌膚的刺痛,并短時間為了藝術放棄散漫灑脫的天性,轉而換了一副憂郁惆悵的心腸。
他的犧牲,都是因為我猜的三個字
可女帝是他上級領導,就算這個領導再混賬,忠君思想仍叫他義無反顧的去執行。
羅淮一直以為溫意遣他出來跟蹤車夫是一種閑的蛋疼的無聊之舉,直到一天后,在瑁州城外三十里遠的南山矮坡的一處小竹林附近,他看到了與車夫阿唐與另一位小廝打扮的人接洽的一幕。
羅淮武功奇高,輕功更是卓越,他躲在距離小竹林不算遠的松木林的高高的樹杈上,隱蔽著身形,一字不落的把那兩人的交流悉數灌進耳朵里。
那位其貌不揚的小廝從懷里掏出一份羊皮圖紙,紙質堅硬泛黃,在陰沉沉的蒼穹下猶閃著亮光。
只聽那小廝道“主子,這是白水江匯流和分支地圖,白水江溝通了娃江、封河、素水三大水系,路經琉州、岷州、瑁州、運州貫穿崀臺、烏定、焦州,并一直南下,與瓊陽西城外八百里的無定河僅有一山之隔。”
“主子你看,這場大雨必然會造成岷州、瑁州、運州三州洪水泛濫,但這樣的洪災想要蔓延到崀臺、烏定、焦州卻很難,只需要將東西兩面的封河和素水開閘,并把無定河與白水江之間橫亙的那座鐵公雞山開浚鑿通,這場大洪水必然退散,根本不會傷到東慶國的根本”
“若是要燕國在東慶國水患期間發兵攻打,僅憑這樣的水災,恐怕難以成事”
阿唐站在蒼蒼翠竹邊緣,一雙手捧著水圖仔細看著,似乎并沒有把下屬的話聽進心里。
這張圖花費了他不小的心血,畢竟整條水域耗時三年,多條水系開工時間非常隨機,全憑東慶國君的喜好和一時心血來潮。
每條水域的開浚、疏通都有圖紙,可這些圖紙都只是局部水域圖紙,并沒有人完整的把東西南北貫通后的縱橫水域的地圖給繪制出來。
他花了極大的精力,把自己的暗線布置進入挖河開渠的工程隊里,經過多方測量繪制,耗時三載,才最終得到了這樣的一份完整地圖。
阿唐不確定東慶皇帝開浚白水江,是另有所圖,還是像他所說的那樣,只是巡游天下。但這樣的水流分布地圖,在任何一個軍事家的眼中,都將是無價之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