璞疏山人這話看似無心,實又暗含深意,端木苓是聰明人,立刻醒悟過來。
臨行之際,對顧棒槌拋下擲地有聲的半句話
“如今的我,你愛搭不理”
將來總有一天,我要讓你高攀不起
端木苓在心里小聲說顧溯,咱們走著瞧
顧明澄思索將近百年,始終覺得端木苓是個忘恩負義的小丫頭片子,當年白疼她了。
也就是因為這么一頂冤枉的大帽子扣在頭上,讓他時不常就會想起她,一想起就怨念叢生。
之后他跟著老師四處游歷,還不忘打探當年舊事,想尋機會替端木大將軍沉冤昭雪。
就是那時,偶然在一間酒樓遇見在后廚當雜工的端直兄弟二人,他倆是大將軍當年撿來的孤兒,跟著姓了端木,從前在將軍府的時候,亦是端木苓的玩伴。
顧明澄當下把這兩人再撿一次,此后一直跟在身邊。
后來有兩次,他和老師就在千仞山附近的眠龍江上游,還專門去找過端木苓。
兩次都沒見著人。
當年端木苓離開的另一個原因,是文瑯給她帶來一枚,端木家祖傳的兵道之種。
與兵事相關的道心,齊朝只在世代鎮守邊疆的軍武世家才有,當年端木容是鎮南侯獨女,頂著滿朝非議,以女子之身襲爵,已夠讓皇帝猜忌的了。
因此修為已至靈動大圓滿的端木容,猶豫再三,最終并未參悟入道。
即便這樣,還是免不了帝王的忌憚,落得馬革裹尸的下場。
端木苓早就不把齊皇當回事兒了,在千仞山閉關苦修,明知阿溯就在洞外,想起老師當年的話,愣是硬下心腸,不肯出來見他。
直到終于融匯道心,邁入筑道境,端木苓出關始知顧明澄已入鎮妖塔,而她將來要做的事,卻是與齊朝為敵。
顧明澄給她寫過幾次信,回信的都是文瑯。
自從上次得知端木苓身在南澹,而不是兩界之交的千仞山上,他便已知道,她已經做好殺回來的準備了。
他并非不知如今與她立場相對,但幼時的情誼,百年的記掛,讓他和端木苓不可能形同陌路。
這是那夜山谷中,重新聽到她的名字時,就已定下的信念。
“后來我打聽過,當日率軍馳援的統將,是柳家門生。”
然而此刻顧明澄話說的有些委婉,柳家在楚郡經營多年,軍備上始終被韶華軍壓一頭,兩虎相爭,暗地里難免沒有齷齪手段。
“齊皇后來曾有明詔安撫韶華軍,道朝廷并未收到端木將軍通敵的罪證,當時是有人假傳秘旨。”
文瑯似笑非笑搖頭,“阿溯,你說柳家搞鬼,跟齊皇無關。若無皇帝授意,當年柳泰成一郡之首,與鎮南侯品階相當,怎敢肆意矯詔,延誤軍機”
她明白顧明澄言下之意,端木家鎮守西南,與齊朝中間隔著個楚郡,齊皇即不愿在天下人面前,與鎮南侯徹底撕破臉,韶華軍就這么反了,便是破釜沉舟,沒了退路。
當今天下,敢正面與大齊皇朝叫板的,惟有北坦諸部,但那也都是百年前的老皇歷了。
草原鐵騎世代悍勇,北地又是妖邪勢力積攢最大的去處,這才打了幾百年不相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