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家境沒落,老獵戶還指望別人也請自己幾杯,往往遭人白眼;老獵戶也識趣,轉投有間酒肆,喝最便宜的本地黍酒;再往后,黍酒也喝不起,于是老獵戶抖擻三次出塞戰事,博得滿堂喝彩,白吃白喝幾回;翻來覆去無非是那幾句,實在沒新意,老獵戶心一橫,托人售賣荒山,賒錢買酒。
老獵戶聽聞老太史來意,價錢也沒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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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信得過老太史為人,火急火燎去見子蘭,將荒山轉手。換了錢,還了債,老獵戶做的頭一件事,去那家華胥酒肆,酒肆女主人客氣迎客,她素來對待酒客一視同仁,無論貴賤,既能做到笑臉相迎,又絕不會諂笑脅肩,尺度拿捏恰當。
老獵人只要一壇百草釀,沒要下酒菜,坐在角落慢慢吃酒。
酒肆女主人中年喪夫,頗有姿色,去吃酒的酒客除了某幾位殷實商賈想找個清凈地談買賣,其余多少帶著點別樣心思。一個外鄉女人獨自支撐酒肆,拿捏人心本事總不至于差,如一朵帶刺薔薇,趁著還有幾歲光陰,不吝展示嫵媚,又偏偏無人能采擷。
喝干一壇百草釀,老獵戶也沒嘗出其中滋味比本地黍酒好多少,酒意正酣,醞釀了一句大膽話,等女主人笑臉送客時又打了個酒嗝,羞愧離去。
第二回,在南山里找一位剛生子的婦人。家里男人入了軍籍,不知歸期。婦人既要拉扯三個娃,又要操持地里莊稼,連產子也是在地里。生子時正值農忙,婦人顧不上坐月子,白日在里長家當地客,夜里耕耘自家一畝三分地,不敢輕易揮霍光陰。
經歷皋阜竊國、戎辛僭越,中興天子太鼎君臨天下,恢宏王朝屹立不倒,氣象煥然一新,如姜北臣所造那一個引起兩位廟堂執圭爭執的“國”字(甲骨文),兩種解釋都說得過去。
兩位廟堂執圭,一位是西門甲,一位是東郭五弦,兩位關系從來不算和睦。王朝四位執圭,姜北臣當真做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能左右天子言行;老太史南史潛心修訂史書,早有物色接替玉圭賢才的心思;如此多數廟堂之爭由東郭五弦和西門甲主導。
東郭五弦認為所謂“國”,“口”為王城,“戈”為武卒;西門甲認為所謂“國”,“口”為廟堂執圭,“戈”為疆場執戈。
戈。
披甲執戈的武卒也好,象征執圭身份的殺伐戰戈也罷,宏偉王朝幾乎年年募兵,五戶抽一丁、父子抽一、兄弟抽一……幾乎年年打仗,馬踏東夷澤國、陳兵諸越山川、遠征塞北……
如老獵戶那般經歷三次塞北大戰依舊幸存的總歸是少數,多數埋骨他鄉。好在花家那位男人福大命大,娶妻不久便入了軍籍,逢安寧年份卸甲歸天,不久又出征,他引以為豪的留下三個根,兩女一兒;他惴惴不安的是不知妻子肚子里是兒是女,是兒有后,是女絕嗣。
荒山有名,與新主人同名。子蘭又請人將老獵戶留下的草房修繕一番,有了棲身之地。
懷里那個奶娃,也不必喝羊奶。子蘭也不吝嗇,除了一筆足夠花家婦人十年衣食無憂的錢財,還將五頭拉車牛,四頭產奶羊悉數贈予婦人。
子蘭入主學宮后,老太史又沒了酒伴,還去有間酒肆,還是坐在向陽位置,還是一碟炒豆,一杯本地黍酒,看見年輕天子少康刺年輕史官太史伯一劍,放下筷子,放下酒杯。
有后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