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靜默中待著的滋味并不好受,可再不好受,星桀也未敢妄動。“情況如何?”星桀的聲音已經壓的很低,可在這寂靜的空間中,卻依然顯得刺耳。未有回應,星桀心中更是不安,仿佛這不小的空間中,只有他一人存在。星桀小心翼翼的蹲下,伸出雙手輕輕觸碰著身旁的地面,謹慎的在心中盤算著,胥幻是否還可信?
“這是懸室。”胥幻的聲音驟然入耳,驚得星桀差點跌坐在地上。“懸室?……”“此乃六方懸室,地板中除去軸心和通往唯一正確出口的線路是安全結實的石塊地板,其余都是浮石,如若踏上,便會墜入底層,至于底層會是怎么樣,也就無需我多加遐想了吧。”胥幻輕松的語氣與他們目前面臨的處境好似并不相符,星桀雖對暗格密室未有學究,但也并非完全無法想象。“這里漆黑一片,你怎么有如白晝觀之?”無回應。
既有懸室,那方才造物坊中,也必然有沉室之路由,不知哪方更好走些,胥幻自顧自的思慮著。胥幻并不想浪費時間去與星桀解釋這些,更何況就算得以解釋清楚,也不可指望他參與共尋:“我們現在只有一種選擇,那便是尋得正確出口。”“如何尋得?”“這可不是現在最困擾的問題。”胥幻的聲音漸愈漸遠,“現在最困擾的問題是,一旦有人打開出口,懸室將被關閉,也就是說所有的空間將歸于底層。”
“這也不與我們相關吧?既至出口,難不成還要往返?”“往返自是不需,可我也不能自顧離開,將你丟下不是。”言語至此,星桀方有些明了。從胥幻的口氣中不難辨析,這懸室對胥幻而言,并未有多大的難處,但對星桀而言,自是不然。“出這懸室,需要術法?”星桀的聲音并沒有多少底氣,畢竟這術法不是個可以短時間內獲得的物件。胥幻像似猶疑了片刻,才緩緩道來:“若答案是‘不是’,想來你也不必問了。”一時間,懸室內又安靜了下來,沒有人知道兩人之間在作何盤算,但想來,并不簡單。
“你若能出去,見到星昀,就說并未看見我吧。”星桀已經在原地坐下,以比較舒服的姿勢盤著腿。“未有見你,那你莫不是逃跑了?”“若能這樣想,便是最好了。”星桀用手向身后探尋著,仿佛想尋一片可安全躺下的可能。“可星昀就算再不用腦,也斷不會相信。”胥幻的聲音竟是越來越近,“既然我帶你進來了,自然就會帶你出去。”
星桀感覺到胥幻已經近身,便開始回身站起,還未站穩,便感覺到有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翔凌’之術可短時身輕如羽,這懸室陷阱自然無用。可這術法只可自用,無復外借,所以對你而言,只得腳踏實地,著正解途徑而出。”“我愿意一試。”“你有九條命?”胥幻將準備前進的星桀按住,“你可知這懸室不小,可走線路有多少嗎?可正解唯一。一試?怕是運氣再好,也難逃一死。若是此般不懂惜命,我方才何必救你?”
星桀無話,他自知自己給胥幻帶來了多大的困擾,“雖是偌大之地,正解唯一,但既然有解,破之也不過是時間問題。”星桀肩上的手收了回去,隨即聲音從星桀的正前方傳來,“我來探,然后你小心跟上。”
“鷺養府,你了解多少?”星軌的那句“作為到底”,弒缺怎會不懂,若是以此為標準,自己也不算作為到底了吧。“司府夫人休養之地,林中密宅。”“僅此而已?”弒缺語音低沉。“僅此而已。”星軌神情泰然,確也不似欺騙。弒缺起身,向星軌走去,星軌倒是未有動作。
近身之后,弒缺半蹲后略微側目,仿佛在勘察四周是否隔墻有耳,這一舉動卻是讓星軌有些訝異。“你可還記得,吾家少爺。”“你是指……胥陵三子,胥幻?”“不。”弒缺打斷的有一絲淡漠,“星圣城主之子。”“星夜?”星軌如此迅速的念出少爺的姓名,讓弒缺心中莫名生觸。
弒缺的表情突然松弛了少許,“沒想到你還能記得。”“當年雖只有一面之緣,但記憶著實深刻。”“記憶深刻……”弒缺臉上頓現不悅,“是指少爺異常的行徑嗎?”“是,卻也不是。”星軌的神態并不似調侃,卻讓弒缺茫然,“此話何意?”星軌立身,神情認真起來:“當年初診時,雖病癥明顯,意外所傷的解釋也明朗合理,但當時我還是覺得有隱隱的疑慮。之后我與師父談過此例,師父倒是提到了另一種可能。”星軌也不由的壓低了音量,“‘血劫’。”
“‘血劫’?”弒缺不識,星軌繼續言說,“當時我師承‘洞堡’掌門,研習一些控心之術,來治一些棘手的怪病,所以當時對這順法逆法的門派也都有所了解。但這‘血劫’,我只聽聞是一種以造劫來修煉的術法,具體心法原理,倒不勝了解。”弒缺鎖眉,仿佛腦中正風暴著什么,口中更是喃喃道:“‘劫’……”星軌見狀,并不想打斷弒缺的思路,所以靜默而待。過了有數十秒鐘,弒缺才如夢初醒的險些驚呼出來,“刻零苑!對,定劫苦,這造劫之為,定是和那刻零苑有關!”
“刻零苑屬順法門派,怎會……”星軌猶難相信。“現在我且不追究這個中緣由,我只想知道,如若少爺確實是中此血劫,有法可醫嗎?”弒缺已然抑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欣喜,雙手抓住星軌的雙肩,目光中滿是期待。星軌見狀,倒是愣了數秒,不過語氣卻顯得沉重起來:“血劫非病,自是不可從尋常醫術來論,若真是門派術法,既是有人施,這破解之法恐怕也與施術者有著不可脫離的關系。所以想治,想來得先找到這施術者的線索。”言畢至此,星軌仿佛才想到一件之前沒有意識到的事實:“如今話這些又有何意義呢,天命不由,人逝如風,早已為時……”
“未晚。”弒缺打斷了星軌的哀嘆,“裂縫中求存,我自狠絕,但也并非忘恩負義之輩,一命換一命,我不心虧。”“一命……換一命?”星軌啞然,隨后心驚,“難不成,這星夜少爺……還活著?”
“如你所言,副將是未免你們受險,才讓你們在門口守候,然后一己探之?”垚止看著半蹲于堂前回稟的覽武,欲言又止。也罷,違不違規,仕聞也已生變故,既然屬下選擇委曲求全,追究也無大益,“我受命護城,不得擅離,你此行去一趟霄泊峰,一則順勢將邀約之函交于掌門,二則請霄泊淵出些弟子去護一護醫丘山搜救的將士民眾,想來身為順法第一大派,他們自不會推諉。”覽武上前接信,卻并未領命轉身,仿佛還心有想法。
垚止見狀,擺了擺手,示意其但說無妨。“仕聞副將,已然術法了得,可去這鷺養府密室一探也杳無音信。這霄泊淵就算派出弟子前往行道,這鷺養府營救之舉,恐怕并非尋常子弟能為吧……”其實覽武所言,垚止并非沒有考慮。但他除了是狄首城將首,也是禁生府弟子,有些私心,雖有不義,但也不得不為。垚止沒有想到覽武竟然真心為這個不敢得罪的副將考慮,甚至不懼的向將首辯言,想來平日里,他垚止對待屬下,是太過溫和了吧。
“那以你之見,該如何處理?”“屬下不敢。”覽武略顯驚慌。“霄泊淵既有順法第一大派之名,這處事之人可會簡單?”垚止指了指覽武手中的書信,繼續道,“如今之勢,早已不僅僅是單純的兵戈之爭,城域之別。門派存亡,術法強弱,已被推向抗衡之頂峰。無論是門派掌門,還是城中之主,哪還會有真正寬心之人。所以這個中取舍,可是由得我們這些小角色去衡量的嗎?”覽武惶恐,將首之意不難理解,自己的追問讓將首將心中謀劃道出,實乃失策,“屬下領命。”
哪怕在雄偉壯麗的群山峻嶺之中,霄泊峰也是讓人矚目的存在,似乎不需要介紹,便能感受到它的與眾不同。不可見的頂峰仿佛聳立在藍天之上,白云在山腰之地繚繞不散,給人一種如夢如幻的仙域之境。鐘靈毓秀,人杰地靈,皆是世人對順法第一大派霄泊淵的描述。從異渡河剛剛上岸,便有牌樓立于山門,“霄泊淵”三個大字赫然而現,雖無人看守,卻已是讓普通人望而卻步了。
霄泊峰中除了隱于頂峰的霄泊淵,山中還多有村民世代居于此處,所以人煙并不罕見。覽武帶著兩名將士開始上山,山中并無石階,皆是天然小道,所以七彎八繞,并不好走,一名將士不由的抱怨起來:“這么有名的門派,怎么連個路都修不起?”“你是有所不知了吧。”覽武還未發話,另一名將士就立馬的接了話,“這霄泊淵向來推崇自然之力,隱于山林之中,怎可能自修門道,讓人輕易來尋?”
“可這山路阡陌相交,這峰頂又高聳入云,這怕是走上一天一夜也難尋得到吧……”兩名將士偷偷的瞟了瞟副將,覽武沒有接話,依然勻速的走著。既然有意隱匿,又何必立此般矚目之牌樓,它不讓人尋,便自會來尋你了。
“來訪何人?”聲音環繞,卻未見蹤影。兩名將士有些驚慌,覽武卻無比鎮靜:“狄首城副將覽武,奉瑾持城主之命,特有書信轉交掌門,望通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