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輕嘆“沐夫人愛女心切,老衲自是無不允,只是四十九日,每日皆需心頭血,一般人難以承受”
“信女能承受”
接下來,便是四十九日的長命燈祈福。
沐清瑜親眼看見整個過程。
在一個昏暗偏僻的大殿里,一盞燈日夜散發著瑩瑩燈光,那個年輕女子正在放血,她臉色蒼白了許多,血放滿茶杯般大的杯子滿滿一杯,便供在佛前,女子虔誠跪下祈禱“信女裴漪,愿折壽二十年,換我女清瑜無病無災,長命百歲”
佛前供滿六個時辰,那血便被添進燈油。
燈光似乎更加幽暗了些,整個大殿也更昏暗了些,唯年輕女子低低的祝禱聲,帶著滿滿的虔誠
而另一邊,小小的沐清瑜由嬤嬤們照顧著,喝著粥,已經能起身了,精神似乎真的好了些。
年輕女子也只有一碗粥,一碗清水,這是她一整天的吃食。
日復一日,到第四十九天時,長命燈還亮著,但是年輕女子臉色蒼白,虛弱不堪,身子搖搖欲墜。
有嬤嬤來向她告知“夫人,小姐今日午膳用了一碗飯,還喝了半碗粥,能在院中跑動了”
年輕女子蒼白的臉上露出喜色,她的雙眼放光,跪在佛前,更加虔誠。
那杯血,顯得愈發鮮紅
四十九日結束,老和尚出現在殿中,他搖頭嘆息,雙手合什“阿彌陀佛,佛前許壽二十,你只能活到四十了,可生后悔”
年輕女子露出一個虛弱的笑,聲音堅定而執著“信女心中高興之極,并不后悔”
“天下慈母之心,莫過如是”老和尚看一眼長命燈,那燈竟似能感受到老和尚目光般,閃了三次。老和尚動容道“施主之心誠摯感人,白云寺將長供此長命燈,福澤會常惠及令媛,施主且放寬心”
“多謝大師”
“是施主慈母之心澤惠令媛,無須謝”老和尚拿出一個巴掌大的小盒,打開,里面是一顆藥丸,他道“施主這四十九日消耗極多,可將這顆蘊神丹吃下,此藥能修補施主日日放血的虧空。施主切記,回去之后不可勞神,好生休養,一年便可恢復”
年輕女子服下藥丸,臉色好看了些,告辭離去。
老和尚看著那明滅不定卻始終亮著的長命燈,輕嘆口氣“明明有四十壽數,卻又是橫死之相。蘊神丹可使魂魄不散,母女也算再有相見之期善哉善哉”
沐清瑜明知她是在做夢,可是她醒不過來。
夢中的一切那么清晰,四十九日的祈福她好像也經歷了一遍,她親眼看著年輕的裴漪是如何虔誠地祈求神佛保佑她多病的女兒,如何毫不猶豫地放血,如何因為每天一杯血而從臉色紅潤,眼神清澈,狀態極好的模樣,在短短的四十九天里削瘦蒼白,羸弱不堪,連走路都在打晃
更是讓她清清楚楚地感覺到小小沐清瑜病懨懨的身體里,似乎真的注入了某種能量,使得她精神一天比一天好,人都圓潤好些,初時只能讓人抱起,全身軟綿無力,到祈福完成,她竟已經能跑能跳了。
真是神奇。
沐清瑜不信這世間有鬼神之說。
可是,她自己的穿越,本身就是離奇荒誕之事,這讓她對未知之事多了幾許敬畏。
也許,未知未必是不存在
就比如此時,她明知道自己是在做夢,可哪有人的夢,是這樣的
又哪有人明知自己是做夢卻醒不過來的
她一再對自己說,醒來,醒來
也不知道是她意志堅定,還是真的左右了夢境,她終于醒了,她猛地從床上坐起。
沒有害怕,但她卻覺得心里揪痛得難受。因為,那四十九日的祈福,仍是沉甸甸地壓在她的心上。
慈母之愛如此厚重,重如山岳
她即使不是原身,即使知道當年的裴漪是為了原身而祈福,仍是心里酸酸脹脹的。
孤獨行走這世間這么久,再次感受到這種深沉的愛,她百感交集。
這時,一聲輕輕柔柔的呼喚響在耳邊“瑜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