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見慧竹神色輕松,唇角還帶著笑意,似乎心情不錯,不禁道“居士是遇到什么開心的事了嗎”
慧竹展顏一笑,道“下次見面,你就不用叫我居士了。”
沐清瑜一怔,不叫居士叫什么
慧竹倒是主動為她解惑“住持師父給我的一年之期到了,去年今日,我請求她為我剃度,她說以一年為期,若是我還心意堅定,便考慮為我剃度如今期滿,住持師父應該會答應了。”
她笑,滿臉期待“還有一個時辰,只有一個時辰就到了我就可以求住持師父,也許明日,你也可以叫我一聲師太了”
看得出,她內心一直在期待一年之期早點到來。
沐清瑜“”
她在心里輕輕嘆了口氣。
這位,也是洛家嬌養長大的千金,官宦之女,才貌雙全。原本應該與舅舅是一對神仙眷侶,卻陰差陽錯。
她低低地道“是我舅舅無福,辜負了你”
慧竹眼神微微一變,她笑顏鋪滿的臉上,笑意又一點點收了,她看沐清瑜“你都知道了”
沐清瑜輕輕點頭。
慧竹卻釋然一笑,道“他也不算辜負我只是世路多舛,身不由己再說我現在也挺好。只希望他九泉之下,也平安喜樂”
沐清瑜能感覺到她的哀傷,不過哀傷之后,是看破紅塵的釋然和放下。
她輕聲道“其實,舅舅應該更希望你過得幸福,而不是青燈古佛了余身”
慧竹有些發怔,而后失笑,道“每個人對幸福的定義都不同。我這樣,也算是幸福吧”她的聲音低了下去,猶如夢囈“如果那個人不是他青燈古佛怎么就不幸福呢”
如果那個人不是他,是別人又有什么意義
如果那個人不是他,什么樣的生活都是一樣
如果那個人不是他,心已空,情已斷,佛前乞來世,如何不幸福
她的聲音很低很淺,原本是說給自己聽的。但沐清瑜的五感過人,卻是聽得清清楚楚。
“你和我舅舅,見過嗎”外公只說他們定過親,并沒有說他們曾經相戀。僅僅只是定親,便付出一生
“見過”
慧竹似是憶起往事,唇角笑意溫柔下來。踏青宴,少年鮮衣怒馬,笑容張揚。
在她被人算計,差點跌入水中時,一雙手拉住她的衣袖,將她送到丫鬟身邊,自己卻力盡跌入水中,踏水而出時,她在丫鬟的攙扶下,看見那雙明亮的關切的眼神。
接著,他讓主家徹查到底,揪出那個暗中使壞者,為她討回公道。
有人曾經笑話她,文官之女,與武將之子定親,門不當戶不對呀還當眾鄙夷,武將粗鄙,不解風情,只會舞刀弄槍,知道什么是風花雪月
她不服反駁文安邦,武定國。文人有傲骨,武人有血性。什么時候血性成了粗鄙刀劍在手保家衛國,怎么就粗鄙了若沒有邊境數十萬將士手中的刀槍,他能在這里品酒吟詩大放厥詞嗯。
說完一回頭,看見樹后他眼里的清亮她羞而離去,心卻如小鹿亂撞
兩人沒有私下接觸,但偶爾的交集,一點一滴,都那么清晰,現在還會午夜入夢
她十六歲,已經及笄,他十八歲,已及冠,兩家人議定婚期。祖父去世了,她熱孝在身,婚期延遲。
對于頂立門戶的嫡子,而且是唯一的兒子,早成親早開枝散葉,是京中勛貴人家最正常不過的選擇。
她要守孝,若是裴家不愿等,便可解除婚約,雖然這樣,裴家會遭受一些閑言詬病,但也不會很嚴重,畢竟會有更多人理解。
裴世渂愿意等她,她感動之余,也很愧疚。是她耽誤了他
守兩年孝時,她十八歲,他二十歲,那年祖母去世了。
祖母入土為安后,父親長嘆短吁,對著她欲言又止。最后還是道“霜兒,你和裴家那孩子,到底是有緣無份啊”
她臉色發白“裴家退親了”
父親搖頭,似乎蒼老了十歲“如今你守孝之期又添三年,三年裴家能等,但是五年過去,裴家那孩子都要二十三了。他這一支一脈單傳,豈能等那般久兩年前,裴家孩子仗義,沒有退親,如今,到底是我們這邊耽誤,總不能讓那孩子自己來提為父準備主動提解除你們的婚事,霜兒,你怨為父嗎”
她當時覺得腦子里一片空白,耳邊都是嗡嗡之聲。
她不能思想,只覺得心里鈍鈍地疼痛,痛到她說不出話,痛到她眼冒金星。
她很努力地忍住眼淚,搖著頭“不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