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長的時間,她有什么理由去耽誤別人
她的父親便去裴家提退親。
那天,父親出門,她站在閣樓頂上,看著父親滄桑的背影,任眼淚模糊了視線。
她無能為力,她一遍遍地想著與裴家公子短暫的幾次相見,他出身武將之家,走的是武將路線,可他不像文人身弱,也不像武人那般魁梧健壯;他英挺俊朗,滿面陽光;他熟讀兵書,意氣風發;他胸懷大志,文武雙全
終究是無緣
她不怨,誰都不怨
祖父去世,她很傷心,祖母去世,她很難過,雖然她要守孝,三年又三年,可她心甘情愿
就算為此丟掉了姻緣,丟掉了讓她芳心亂撞的意中之人,她也不怨
父親很快回來了。
帶回了裴家公子的回復孝本人倫大禮,洛家妹妹為至親守孝,至情至性,我愿意等洛家妹妹孝期滿后再論婚事
眼淚瞬間就爬滿她的面頰。
從沒有一刻,她如當時那般動容,那般開心感動,還有幸福
可是沒等她守孝期滿,裴家發生了變故。
裴沐兩家聯姻,女婿害死女兒,反算岳父,卻因位高權重,奸謀得逞。
偌大的威武侯府,一朝敗落,而裴家公子只能去戰場搏命
裴家來退婚了
那時裴家公子已上戰場,裴家家主拖著斷了的雙腿,被兩個老仆抬來。
凄慘而落魄。
父親問她的意見,她回不退
父親輕嘆“你不后悔”
她慘笑“若非守孝,霜兒早已是裴家婦,裴家公子等我四年,不曾毀諾棄婚,如今遭遇變故,我便做那毀諾棄婚之人,豈不是污了祖父清名,丟了洛家風骨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我家有事,裴家不曾拋棄我,如今,我又怎么能拋棄裴家”
說來也是無奈,洛家退過婚,裴家亦退過婚,都是無奈之舉,但對方都選擇了信義而不是利益
她在等,等裴家公子歸來。
可是第二年,裴家公子便再沒片言只字消息。
沐家因著婚約關系,開始打壓父親,父親兄長丁憂結束,被沐明遠這個吏部尚書卡著遲遲難以歸仕,是想迫她另嫁,徹底斬斷與裴家的牽連。
她不忍父親兄長因為她的婚事一再受到打壓,便搬到了滌心庵。
一年又一年,三年又三年,六年過去了,裴家公子都無消息,她的心也從失望到絕望,她請靜卿師太為她剃度,師太卻說她塵緣未了
是,她塵緣如何了
她始終無法忘記那個眼眸明亮如星,笑容如暖陽春風的少年郎
所以,她才更迫切地要剃度。
佛前一生,虔誠祈愿,青燈之前,念萬萬遍經,此生已誤,來世可期
想到那個即將離京,還生恐姐姐留下的唯一孩子難以活命而向皇上提出那樣的條件,沐清瑜看著似乎已經沉浸在自己思緒之中,眼眸濕潤的女子,輕聲問“我舅舅他是個什么樣的人”
“他呀,是個很好的人”
慧竹的聲音里透著淺淺的,她自己也沒有察覺的清甜,但卻也只有這幾個字,她想再說,卻發現說不出來。
她心里千好萬好的少年,經過這么多年的時光,他的好,似乎早就融進她的思想,融進她的血肉,融進她的骨頭之中,她知道他好,那就夠了。
世間那些溢美之詞,又怎么能夠形容
沐清瑜不太懂,不過,看著慧竹的眼眸和神色,她懂了。
她說不出阻止和勸慰的話,舅舅失蹤多年,慧竹此心已死,也許遁入空門,才真正讓她求得一份心安神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