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明白了一點。
他不能在威武侯府住下去了。
他急道“爺爺,康樂不怕那些,康樂在爺爺這里,感受到了溫暖,康樂想好好孝敬爺爺。下學之后,康樂也可以陪爺爺說說話”
他一臉孺慕地看著裴霽,一雙眼睛里滿是懇求。
被一個孩子用這樣的眼神看著,著實讓人難以硬下心腸。
裴霽笑道“康樂啊,你還是要自己立起門戶來。想想你的父母,想想你的家人,你不想讓他們為你驕傲嗎你是要為他們延續香火的你是裴家同宗的后輩子孫,所以,本宗爺爺幫你,但是,本宗爺爺只能為你力所能及的幫助。畢竟,你是裴姓同宗后代,但不是本宗爺爺的孫子”
裴康樂脫口而出道“康樂愿意做爺爺的孫子”
裴霽一怔,接著笑了,看著他道“康樂要是做了本宗爺爺的孫子,你自己的爺爺怎么辦”
裴康樂似是呆了一呆,過了片刻才道“可是我的爺爺已經死了,我也陪不了他啊”
裴霽笑道“話雖這么說,這樣你爺爺九泉之下會傷心的本宗爺爺能幫你的,就這么多了”他把那疊東西遞給裴康樂“這里是二百兩銀子,為了你使用方便,都折換成小面額的了。你拿著用吧”
說完轉過頭對高永安道“你帶康樂他們去那邊,并且把一應事務都安頓好這樣明天他去私塾就方便多了”
高永安道“好的,老爺”
裴康樂“爺爺,我搬過去了,還能常來看你嗎”
裴霽笑道“當然,如果你遞來帖子,本宗爺爺肯定會見你的”
裴康樂抿了抿嘴,低下頭道“好的,我都聽爺爺的”
高永安道“走吧,康樂小少爺”
那兩個仆人什么話都沒說,他們一切都聽裴康樂的。
高永安帶著他們離去。
裴霽喝完茶,輕輕喟嘆了一聲。
周沉道“老爺,有什么不對嗎”
裴霽道“倒也沒什么不對,這孩子,早晚是要送走的。他既然說他無家可歸,逃難至此,那讓他們單獨住出去,我房子和生活所需要,還給了零用錢,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他問道“二百兩少不少”
周沉道“二百兩,已經很多了”
想當初,他們受盡沐雍一眾惡毒崽子折磨的時候,不要說二百兩,連二兩銀子都沒有,更沒有誰會為他們慷慨解囊,不落井下石的都已經是好人了。
老爺第一次見到外孫女,高興地想留她吃飯,就只能當東西。
那樣的苦日子過過之后,雖然托小小姐的福,現在威武侯府又有銀子用了。可裴康樂只是姓裴,和老爺勉強算是同宗,其實沒有什么關系。老爺能拿出這么多銀子,足見他是真希望裴家同宗后輩好的。
裴霽緩緩道“我也覺得很多了姑且當他是個孩子,落到這步田地。如果”如果他就僅僅是個孩子,養著也沒什么,但是自從那天瑜兒說了私塾之后,這個孩子所表現出來的,讓他有些心驚。
這孩子不知道什么時候改了口,一口一個甜甜地叫著爺爺。
他這個兒子失蹤,兇多吉少;連孫子都沒有的老邁之人,僅有一個外孫女。
膝下這般空虛,若是心志稍軟些,早就在一聲聲爺爺中迷失了。
如果這是別人教的,這孩子身后的人又是圖的什么
如果這不是別人教的,而是這孩子本身就有這樣的心計,那他就更覺得可怕了。
他這個老頭子,是欣賞好孩子,聰明孩子,但有心計又聰明的孩子,未必是好孩子啊
瑜兒又拿給他一些東西,還在他的袖中好生地放著呢。
周沉看他的茶已冷,道“老爺,我去給你換杯熱的”
裴霽點了點頭,周沉便拿著冷茶下去了。
裴霽把那疊紙張拿出來,再看一遍。
上面的字大小不一,字跡不同,紙張也不同,顯然不是同一個人所寫,也不是同時同地所寫。
“裴康樂,晟豐十九年生,父裴石安,母不詳,疑為富貴人家”
“裴奉賢,興渝七年末位舉人,妻為縣中富戶女,未中舉時巧言惑之,娶后生子,二十年家,岳家三子二孫皆意外亡故,岳家之產盡付予。疑其為財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