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來!”啟元帝聲音幽幽,里面似乎包含了無盡情緒:“那個皇子當了皇帝,他曾想做最后的努力。既然柔情感化不了,那就用無上的皇權來把人困在身邊,他許以后位,許帝后共治,許天下共享!你猜,那個女子說了什么?”
胡嘉珂沒有猜,她知道她不用猜,只聽著就好。
果然,啟元帝根本沒等她的回答,就自顧自地繼續道:“她說:‘你若逼我,這天下可以換個姓。我若動手,不、死、不、休!’”
“你說好不好笑?她竟然威脅一個大權在握的皇子。可她卻有這個底氣威脅,也有這個能力威脅!那個皇子不敢賭!他怕玉石俱焚,他也怕不死不休,他更怕彼此成仇!”
啟元帝輕輕笑了起來,笑著笑著他又輕輕地道:“皇子登基的時候,她已經天地高遠,杳然無蹤了,她給皇子留了封信,信里只有一句話‘盼君心中有百姓,勿使流民遍東夏’。皇后啊,如今東夏國富民強,百姓安樂,每個地方都設有老幼院,東夏再沒有流民,可是那個杳無黃鶴的女子,那個皇子終其一生,再也沒有見到了呀!”
渾濁的老淚順著啟元帝的臉頰滾落,只有一滴,卻滾燙,如他仍然跳動的心。
胡嘉珂久久無言,她不知道說什么!
皇上用情至深,可那有什么用?遲來的深情比草賤。傷害即然已經形成,有時候終其一生也無法彌補!
啟元帝艱難地伸手,從懷中拿出一個小小的瓷瓶,這個小瓷瓶胡嘉珂認識,那是皇上常年貼身帶著的東西,他常對著那小瓷瓶凝望,神色溫柔。
那是那個人,留給他的唯一一件東西吧?
啟遠帝遞給胡嘉珂:“皇后,這里面是一顆九轉大還丹,朕將它送給你,便當是這些年,朕對你的虧欠的彌補吧!”
胡嘉珂大驚:“九轉大還丹?生死人肉白骨的奇藥!皇上,您病成這樣,為何不吃?”他只要吃了,就算不能病好,至少也能多活好幾年。
她說著,接過瓷瓶,但想將藥喂給啟無帝。
啟元帝輕輕搖頭:“皇后,不必了,如今大夏已經沒有了流民,朕也算不負她所托,朕可以安心的去了!司瑜是個孝順的孩子,若你以后想離開皇宮,他會為你好生安排的。若你不想,也可以安心的做你的太后!”
胡嘉珂急道:“皇上,司瑜還小,你就忍心看他一個人獨撐大局嗎?你再多留幾年,多看顧他幾年好不好?你吃下藥,養好身體好不好?若你不想再理政事,你可以做太上皇,或者,你想去尋她,也可以的,你好起來才能去尋他,皇上!”
她的眼睛流下來,她手指顫抖地將那九轉大還丹送到他的嘴邊,那藥那般的圓潤,那般的香,哪怕只是聞一聞,也讓人精神大震。
啟元帝搖搖頭:“尋過啦,再也尋不到了!”
他的聲音蒼涼無比!
他從登基之后,始終有派一支人在尋找,但是尋了幾十年,卻一直沒尋到。
他知道,那不是他的人無能,而是她不想讓他尋到。
一個巔峰境以上的高手,想做到這一點,太容易了!
他別開頭去,道:“皇后,對不起!”
胡嘉珂曾經以為,皇上對那個女子用情至深,但皇上心中,皇位更重!可此刻,她方才知道,深到了什么程度!
因為她的一句話,所以,他近乎瘋狂的勤政,連身子累垮也在所不惜!
因為完成了她的那句話,所以,他覺得生死于他,都已經不重要了!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情不知所終,一往而殆!恨不知所蹤,一笑而泯!
可世間自有癡兒女,多情自古空余恨!
皇上用一生來思念一個人,她又何嘗不是,一生都在等一個人回頭,只是,等了一生,也不會等到而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