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氣得手背上青筋鼓起,看著我的目光,漸漸冷了下去,報復般地道:“你寧愿死在他的手里,也不愿意進宮?”
“是,此生已為沐家婦,從此不做兩姓人!”
“很好,朕知道了!你若死了,朕也不會為你報仇!朕會讓他活得很好,朕會讓他位極人臣,你到時魂魄若不散,便好生看著吧!”
我伏跪:“多謝皇上!”
我死了,他若替我報仇,我的清瑜怎么辦?所以,不報仇,挺好的!至少,我的清瑜還有父親!
再說,他是君,我不過一個臣婦,又何勞他一國之君來為我報仇?
他很生氣,拂袖而去。
我身子已很虛弱,離宮之時,幾乎昏暈。
回府后,我抱著清瑜軟軟小小的身子,終究忍不住眼淚潸然而落。
清瑜如今還不記事,她若沒了母親,真的能活下去嗎?
那個人若是有了新人,會善待清瑜嗎?
我要為清瑜做些安排!
然而,并不等我做什么,當天夜里,我便毒發了。
我讓嬤嬤抱走清瑜,自己躺在床上,忍著五腑的絞痛。我讓人叫來那個人。
過了許久,他才來。
早不是幾年前探花郎那明朗陽光的模樣。
官威融進了他的骨子里,看著我的目光,他也不再裝著柔情。現在的威武侯府于他,已再無用處。
現在的我于他,同樣!
我輕輕笑了:“數年夫妻,你就這般恨我?我若不死,你便難以安心嗎?”
他眸光冰冷:“裴漪,數年夫妻,你既從未愛過我,我又何必對你手下留情?”
我目光飄忽,虛弱得整個人都似要隨風而去,但我固執地看著他的眼睛:“不管我有沒有愛過你,但嫁與你之后,我不曾有一絲一毫對你不起!一個妻子該做的,我都做了。你若不滿,和離或是休妻,我都不會糾纏你,你竟心狠若此!”
他笑了,目光睥睨,眼神冰冷:“當年探花郎情系威武侯府嫡女,情深意重,成為一段佳話。我豈會因為你壞我名聲?”
是啊,若是和離或休妻,便是告訴所有人,當初的所謂癡情,不過一場笑話。
他要官位,要名聲,所以,不能休妻,只能喪偶!
我也笑了,自憐又自嘲。
“毒死發妻,名聲就不會壞嗎?”
“放心,即使天下最好的仵作,也驗不出是中毒!”
無色又無味,除了日漸虛弱,再無其他,中毒之人不知自己已中毒,所以即使是死,也無聲無息!
我不是一個好母親,沒能早發現他的惡毒,慢性之毒,漸入肺腑,我驚覺之時,卻一切都晚了。
看著面前之人涼薄的眉眼,我的思緒漸漸游離。
世間有許多未竟之事,有許多未了之愿,可于我,都已遙遠!
原來人之將死,是這種感覺嗎?
那以前,那青衫磊落的身影,在知自己時日無多時,仍用病弱之軀,一路教學,來到京城,心愿既成,含笑而去時,又是什么感覺呢?
來世,愿你是我的滄海水,我是你的巫山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