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望目光平和地看著他,慢條斯理地說道:“您心中有氣,何必欺壓下人?平白壞了重玄氏家聲。”
他返過半身,用空閑的左手,指了指祖祠前刻著的對聯:“須知這祖祠聯上,有斬妄二字!”
“你……放開我!”短須老者暗暗使勁,卻怎么也脫不開那鐵腕。
他怎么說也是外樓境修士,在這個年輕人面前,竟如孩童一般無力!
他又惱又急,以至于口不擇言:“你這狂悖之徒,不過是攀附著我重玄家生存,吃我重玄家、喝我重玄家、用我重玄家,現在竟膽敢對我動手!?”
姜望不但不生氣,反倒笑了,五指輕輕一松,這短須老者猝不及防之下險些跌倒,連退幾步才站穩。
“原來你認識我。”
姜望微笑著注視其人,好整以暇地問道:“卻不知你是哪位,又姓甚名誰?”
你不得不認識我,我卻壓根不知道你是誰。
那么問題來了,到底誰更有分量,到底是誰狂悖?
姜望話里無一字輕蔑,卻再也輕蔑不過。
“老夫重玄亨升,怕你知道不成?”短須老者怒目而視:“你一個鄉野小兒,能拿我如何!”
他故意把水攪渾,想要激怒對方。最好是這個小年輕按捺不住脾氣,上來打他。
“我懶得拿你如何。”姜望笑道。
非不能,是懶耳。
“定期回族地,給祖祠上一炷香,是阿勝的心意。他現今在海外辦事,一時半會回不來,所以請我代勞,我才來這一趟,如此而已。我可以不來。”
他也不繼續爭執,直接錯身往外走:“那就讓重玄勝自己來。”
言下之意很明顯等著重玄勝來找你。
重玄亨升無論怎么說,也是重玄家的家老,是本姓重玄的重玄族人。
姜望怎么對付他,都不很合適。輕了沒意義,重了容易讓重玄勝為難。
交給重玄勝自己來處理,才是最好的方法。
而那個面善心狠的胖子,絕對不會因為重玄亨升年紀大,就給他留面子。
重玄來福連忙把祠堂的大門帶上,巴巴跟在姜望后面離開。
心中一陣打鼓,又覺十分暢快。重玄亨升那可是堂堂家老,巴掌都舉到空中了,愣是沒能扇下來!
此時姜公子瀟灑離去的背影,是那么的英武不凡。
什么叫氣勢?這就叫氣勢!
“狂徒!”對于姜望隨口丟下的話,重玄亨升咬牙怒斥,卻難掩其色厲內荏。
從始至終,那位坐在石墩上的中年男人,都沒有半點反應。
哪怕是重玄亨升差點跟姜望打起來,他也不抬一下眼皮。
而無論是重玄亨升還是重玄來福,也都沒有想過與他有什么交流。
有一片飄落的竹葉,被風卷著吹向他,落至他身前的一瞬間,無聲疾墜,如尖刀一般,插進地里。
一葉沉如鑄鐵。
重玄來福跟著姜望往外走,惴惴不安地問道:“姜公子,您真不去祭祀了?”
姜望此來秋陽郡,雖然最重視的,是褚密的后事。但替重玄勝祀祠,其實也不是小事。能夠代重玄勝祀祠,本身是一種權力的宣示。
重玄勝要用這種方式,告訴重玄氏上上下下,以后姜望可以全權代表他。見姜望如見他。這是在提升姜望的影響力,同時也用姜望現在的聲名,進一步鞏固自己的影響力。
重玄來福是知道這份意義的,所以這一次的接待他才如此用心。那重玄亨升當然也知道這一點,或許這正是其人過來阻撓的理由。
在重玄來福看來,姜望不能繼續代替重玄勝祀祠,是非常巨大的損失。所以才有此問。
他小心地建議道:“我們可以等亨升家老離開了,再去……”
“躲貓貓么?”姜望輕聲笑了:“我可沒興趣跟老人家玩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