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先前王適、張說也好,畢構也罷,都沒怎么把張潛的墨門子弟身份當一回事兒。只是礙著賀知章和張若虛兩人的面子,跟著附和幾句罷了。反正眼下長安城內外,打著各類古怪招牌求出身的年青人車載斗量,也不差張潛這一個。
而現在,賀知章拋開花樣文章,直接提到了實用機關器物,畢構和張說兩個,就不敢再敷衍了事了。畢竟詩文這東西,只要肯花錢,就能找到高人捉刀。而墨家機關,卻是要實打實做出來看效果的,是真是假,用上一用,就能分辨得清清楚楚!
“用昭小友,反正眼下客人還沒有到齊,你不妨說幾樣師門器物出來,讓他們兩個孤陋寡聞的家伙,長長見識!”賀知章是何等的聰明,聽到畢構和張說的問話,立刻就猜出了二人并不相信自己先對張潛的介紹,當即心里就憋了一股子火,笑著向張潛提出了要求。
張潛原本還想謙虛一番,此刻發覺事情已經涉及到了賀知章的顏面和信譽,當然不敢讓全心全意對自己好的人失望。因此,向前走了半步,笑著從桌案上抓起了一雙筷子,比劃著說道:“敢教各位前輩知曉,秦墨入山之后,便不愿再于殺人利器上下功夫,因此兵器方面,在下學得很少。但可用于改善民生之器物,在下卻略微涉獵了一二……”
說著話,他將筷子豎起來當立柱,又拿了一個裝水果的柒盤當閘門,快速演示:“諸位前輩請看,這便是一個單向水門的大致模樣。晚輩見長安周圍,有許多土地都遭受了洪澇之害。若是挖水渠與大河相連排澇,又需要時刻提防河水倒灌。而如果在水渠上,建這樣幾道水門。當農田中水位高時,閘門被洪水推開,水就能自行泄入大河。而當河水暴漲之時,倒推閘門,即可將閘門關得死死。屆時,將無一滴河水,可灌回農田之中!”
俗話說,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畢構前幾年因為得罪了當朝權臣,被打發到外地做刺史。而那張說,更是因為不肯附和權臣污蔑同僚,被武則天一腳給踢到了嶺南的欽州。這兩位做地方官員之時,都沒少因為水患而撓頭。如今見到了張潛的單向閘門,如何會想不明白此物的妙用?一時間,驚喜,慚愧和懊惱等諸多感覺畢至,雙雙恨不得站起來以頭搶地!
驚喜的是,有了此門,大部分洪澇災害,可以迎刃而解。
慚愧的則是,如此簡單的一個木頭門,自己冥思苦想多年,怎么就是想不到?
懊惱更是,如今自己回長安述職,卻拿不出足夠的錢來,給韋后的哥哥送禮,再想要補到實缺,不知道要等至何年何月?眼看著可造福萬民的利器,卻沒辦法親自去推廣,那與未見到過此物,還有什么分別?
張潛哪里知道,后世人眼里一層窗戶紙般的科技進步,對于前人來說,就是一座高山!兀自覺得光拿出一個單向水門來,不足以替賀知章爭氣。將筷子和柒盤放下,又找仆人要了一套紙筆,快速畫了一個風車,和一個簡易管道式抽水機。
“幾位前輩,可見過這兩種物件?這個,乃是風車,下面的這個,晚輩稱其為機井。若是用風車帶動機井的搖柄,就可源源不斷地將水,從低處汲到高處。若是在溝渠與大河之間筑一道堤壩,將風車架設于其上,兩側各接一根竹管做井管。洪澇之時,就可以將溝渠里的水,利用風車和機井排入大河。而干旱之時,則可以將大河中的水,提入溝渠。如此,除非遇到赤地千里或者洪水滔天的大災,否則,小旱小澇,基本傷不到沿河兩岸百姓分毫!“
“嘶”話音落下,在座四位長者,瞪圓了八只眼睛,齊齊倒吸冷氣。即便心思再沉穩,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風車,對見多識廣的他們來說,并不新鮮。但利用風車和兩根管子,將水從堤壩兩側隨意汲放,卻是他們聞所未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