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不能探討詩文,又不準許大聲說笑,等候“追朝”的時間,就顯得有些漫長了。好在陸續還有其他奉命前來“追朝”的低級官員到達,大伙相互之間以前交往不多。彼此寒暄幾句,各自報一下名姓和所在部門,倒也不至于過于無聊。
“子壽兄,在下聽聞,今日有人向圣上進獻瑞獸一只。高達兩丈有余,龍首蛇頸,五色斑斕。在下孤陋,翻遍手頭書籍,卻從沒見過如此神異之獸。不知道子壽兄可否詳細說一下那瑞獸模樣,也好讓我等開開眼界?”一堆深青、淺青袍子之間,張九齡的六品官袍,顯得格外吸引眼球,很快,就有人湊上前,打著討教的名義跟這位“吏部新貴”套起了近乎。
其余眾人,或者對瑞獸感興趣,或者對張九齡本人感興趣,也立刻將目光看向他,笑呵呵地附和:“是啊,是啊,我等孤陋寡聞,還請子壽兄將那瑞獸模樣描述一番,讓我等開開眼界!”
“子壽兄,反正時候尚早,你不妨為我等分說一二。”
“員外郎,在下是從洛陽而來,平素根本見不到……”
……
然而,張九齡卻不愿意引火燒身,果斷將話題轉向了別人,“不瞞各位,在下今天也沒看到那瑞獸到底是啥模樣。今天不是輪到在下參加朝會之日,只是聽到了上頭的臨時安排,才與各位一起等在這里。”
“噢!”眾人又是遺憾,又是羨慕,望向張九齡的目光好生復雜。
八、九品官員,每年能見到皇帝的機會不超過兩次。偶爾被宣召追朝,更是燒香都求不到的福緣。而張九齡這個六品員外郎,非但平時每五輪正式朝會就能參加一次。還被上司如此器重,追朝時再多露一次臉兒。
你甭小瞧這一兩次追朝的露臉機會,說不定,就因為那句話講得恰當,被皇帝記在心里頭。而吏部官員,又以升遷迅速而聞名。說不定,下次大伙再見到張九齡之時,此人身上的袍子,就變成了緋紅色,腰間也橫上了金帶。(緋色,四品官員的袍服。)
“祥瑞一事,還未定論。大伙有功夫打聽這些,還不如各自想想,最近所負責之事有無疏漏。免得一會兒圣上垂詢,答非所問。”張九齡曾經在外擔任縣尉數年,深知底層官員的不易。見大伙心思老放不到重要地方,忍不住低聲提醒。
“多謝員外郎提醒,我等先前孟浪了!”眾人心里打了個突,趕緊向張九齡拱手致謝。隨即,卻又小聲交流了起來。
“司天監那邊,最近看到紫薇晦暗,今年冬天,恐怕晴天不會太多。”一位八品主簿,嘆了口氣,連連搖頭。
“還用你們司天監看?自打入秋以來,雨水就沒怎么停過。等到了冬天,當然是風雪交加!”一位上牧監的監丞,立刻接過話頭,大發感慨。
話音未落,旁邊的都水監主事,已經拍起了大腿,“那可就苦了,小弟我是都水監的。下雨下雪,各位可以躲在屋子里烤火。小弟卻得披著蓑衣,四下巡視,每天都累得半死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