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事關畢構能否被拉回長安,重新啟用。紀處訥輕易不肯認輸,所以,他麾下的爪牙蔣岸,也只能繼續咬住張潛不放。
發現自己一擊不中,此人立刻換位置下口,“即便符合程序,依然解釋不了張主簿的來歷與出山的目的。陛下,那秦墨乃是秦國鎮國之學,早不出山,晚不出山,偏偏此刻才出山來,其居心何在?臣請陛下三思!”
“嗯?”李顯剛剛松開的眉頭,再度緊皺。看向張潛的目光,又是欣賞,又是猶豫,變幻不定。
早就通過今晚的若干言行舉止,發現李顯這個人多疑善變,此時此刻,張潛也不覺得有什么郁悶和委屈。笑了笑,他主動向御書案拱手:“陛下,蔣御史所言,并不完全準確。其實,我秦墨在秦國覆滅之后,還曾經派人出過一次山。而正是因為那次出山的所見所聞,才導致我秦墨從此徹底沉寂,再也不愿過問世事!”
“為何?”李顯的心思,立刻又被張潛所講的故事所吸引,竟不顧帝王威儀,主動開口追問。
“那次出山,前代矩子聽到了一句話,犯我大漢天威者,雖遠必誅!”張潛故意嘆了口氣,然后聲音急速轉高。
“當時之世人,皆以身為漢家百姓為傲,已經記不起秦國一分一毫。我墨家再有本事,又能奈何?!當時之大漢,乃舉世第一強國,匈奴,諸狄,紛紛遠遁,誰人還敢逆天而行?當時的大漢,納昔日六國之英才,政治清明,民殷國富,乃我墨家幾代矩子,數代孜孜不倦所求的盛世,我墨家矩子,又怎么可能再因為懷念秦王相待之恩,就挑起事端,與天下人為敵?更何況,墨家之兼愛,乃是兼愛天下萬民,非愛嬴氏一家一姓,怎么可能因為私恩而廢大義,舍本而逐末?!”
“嗯!”李顯聽得連連點頭,臉上的猜忌之色盡數退去,取而代之的,則是越來越濃的欣賞。
“陛下,臣來大唐雖然只有數月,在長安城中,卻見到了火焰教,十字教和新月教神廟,與寺院、道觀,相隔不到十丈并立,彼此卻各安其事。此等奇觀,在世間其余各地,都絕無可能!”張潛沖著他笑了笑,繼續侃侃而談。(注,火焰教,即拜火教。不想惹麻煩,其他教,也都用了化名。)
“臣曾在長安街頭,看到波斯人,倭人,高句麗人,契丹人,突騎施人,奔波忙碌,說唐言,穿唐衫,飲食起居,都與我大唐百姓別無二致。臣還見到,商販不遠萬里,將天下各種奇珍,運來大唐,只為賺取一把我大唐開元通寶。”
連日來,張潛可不是僅僅被世人關注。與此同時,他也在關注著大唐的一草一木,因此,述說起來,聲情并茂,讓人如臨其境。
“臣更是見到,各國貧得無立錐之地,或者被其國官府和惡霸害得無法容身者,冒死前來大唐,只求一口飽飯,一夕之安枕。此等盛世氣象,非但墨家歷代矩子未曾見到過,墨家典籍上的大治之世,也不過如此!試問,微臣從沒吃過秦國一口飯,一杯水,為何要壞此盛世,去懷念跟自己毫無瓜葛的嬴秦?”
“嗯!”包括李顯在內,紫宸殿中九成九的人,都驕傲地挺直了身體,感覺臉上極為有光。
張潛說得是他自己在長安城中的見聞,大唐其余地區,肯定達不到這種標準。但是,誰能否定,只要皇帝李顯勵精圖治,只要諸臣恪盡職守,天下各地,不會變成另外一個個長安?
而張潛,也越說越順口,越說越擲地有聲:“陛下,《尚書》上有語,有容乃大,我大唐之所以為大唐,便是因為,氣度恢弘,包羅萬象。而我大唐越是有納天下學問為己所用胸懷,取天下之英才為己所驅策的氣度,我大唐國力越是蒸蒸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