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該死。此番不讓和尚把整個白馬寺賠給咱們,絕不善罷甘休!”一向老實厚道的任琮,也氣得臉色鐵青,咬著牙大聲發狠。
負責作坊日常運行的管事帶著伙計們主動撤了出來,意味著火勢徹底失控。火勢失控,則意味著作坊里的所有煉藥壺,全都被燒成了廢銅。
雖然廢銅重新冶煉回爐之后,還能打造煉妖壺。師兄弟三個的手頭,如今誰也不差這點兒錢。但花露作坊停產一天,六神商號的損失就是數百吊計,絕對能讓所有大小股東心疼得流汗。
想到很快就要過年,正是六神花露和風油精、萬金油等物能夠大賣特賣的時候,他又顧不得心疼。用手拉了張潛衣袖一把,低聲祈求,“大師兄,大師兄,花露作坊不能停。咱們大不了,一邊重新打造煉藥壺,一邊從軍器坊買些酒精過來應急。馬上就是年關了,長安城內的殷實人家……”
話說到一半兒,他忽然發現張潛的臉色不對,趕緊又自己主動停住了嘴巴。然后,眼巴巴地望著自家師兄,等待后者作出決定。
“煉藥壺不忙著重新造,咱們要造,就造個更大更好的。”也沒讓任琮等得太久,很快,張潛就低聲做出了安排,“先在我名下的田產中,選一處不方便澆水的向陽山坡,起個大大的院子。然后,用磚石磊屋子,充當作坊。至于新煉藥壺的部件,我重新畫了給你,你去軍器監請工匠們幫忙做,材料和工錢,按規矩從商號里支出。”
工廠,早就該建起來了,產品,卻不一定局限在酒精、花露水、風油精和萬金油這四樣。工人,也不能再局限于,任、郭、張這三家的奴仆!早在手頭財力允許之時,張潛就想著跟六神商行的大股東們商量這些擴張的事,只是一直忙得沒有騰出功夫。而今天作坊被大火所毀,卻為他省掉了所有麻煩,剛好可以讓他在白紙上重新做文章!
“是!”任琮對張潛,向來是言聽計從。立刻取了紙筆,將他的交代一一記下。而張潛,則一邊起身,拄著拐杖活動筋骨,一邊緩緩補充,“應急用的酒精,不能從軍器監調。這幾天我傳授你一個簡單辦法,你找絕對可靠的人,找間房子偷偷煉制。雖然麻煩一些,但絕對供得上調制花露所需。此外,在軍器監甲仗署里,盡快幫我鑄造兩口青銅大鐘。規格我回頭一并畫給你。材料你也一并記下,銅八成八,錫一,剩下放白鉛。”(注:白鉛,中國古代稱鋅為白鉛)
“是!”任琮不知道大師兄為啥要鑄鐘,并且材料要求還如此奇怪。卻也不多問,只管認真地提筆記錄。
“然后再幫我訂三百斤硫磺,兩千斤硝石,三百斤上等竹炭,一并放到地窖中。我有大用!”沖著任琮點點頭,張潛繼續低聲吩咐,發紅的雙眼中,寒光一閃而逝。
駱懷祖說得沒錯,不能光指望朝廷,未必指望得上。而張潛又不能坐以待斃。那么,病裝完了,麻痹敵人招數用過了,他的殺招也該早點兒準備了。
“啪!”被自家大師兄身上忽然散發出來的殺氣,嚇了一跳。任琮的手抖了抖,做記錄的毛筆掉在了紙上,瞬間濺出了一個巨大的墨團。
………………
“砰!”張若虛將一壺溫好的菊花白,重重頓在桌案上,怒容滿面,“張用昭家被和尚放火給燒了,你們倆居然還有心情在這里下棋?”
“我們倆都是文官,能幫上什么忙?更何況,竇懷貞還在他家里沒出來,我們總得等此人走了,再去看他!”畢構翻了翻眼皮,將一枚白字緩緩擺在了棋盤上,“該你了,季翁。”
“等我喝上一口酒,暖暖胸口。”賀知章抓起酒壺,信手給自己倒了一盞,笑著回應,故意不去看張若虛那寫滿焦灼的面孔,“不急,棋才剛剛開始,想分輸贏,還早著呢!”
“那我也來上一口!”畢構也給自己倒了一杯,一邊小口抿,一邊輕輕搖頭,“張小友是個謹慎的,老夫就不信,他昨天剛剛遇了刺,今天莊子里半點而防備都沒加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