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時空,常用漢字是三千到七千個。往寬裕里頭估算,大唐加一倍,唐代常用漢字算作一萬四。全部造成銅活字,再加上火耗,總花費也就是十五萬文。
而十五萬文,不過是一百五十吊。作為普通工匠的畢昇出不起,民間尋常書商拿出來也吃力,對于大唐任何一個中央機關來說,卻都不會是大數目。更何況,還可以通過調整青銅中含錫的比例,降低活字的造價,甚至直接使用價格遠遠低于青銅的鉛!
張潛之所以不打算采用鉛活字,主要因為是他不知道鉛的毒性到底有多強。而為了給著作局打造一套強大的班底,他準備把王翰、王之渙、張旭、張若虛等人全拉上。如果為了節省幾十吊錢,就讓這些曾經照亮華夏文明史的璀璨明星們中了鉛毒,他肯定會良心不安。
于是乎,兩天后,當衛道和牧南風兩個抵達張潛家的正堂之時,就看到這樣一幅令人瞠目結舌的場景。比他們倆早到場的賀知章、張若虛、張旭三個,每人提著一把鏨刀,正在聚精會神地給小青銅柱子上刻字。而正堂中央,王翰、王之渙、琴律和張九齡,則圍在一張巨大的車輪旁,竊竊私語。
再定神細看,那車輪其實也不是車輪,而是一張車輪狀的桌案。桌案上刻著若干條細細的輪輻和圓圓的緯線,由輪輻和緯線交叉而分隔出來格子,則全都鑿成了一寸多深的凹槽。每個凹槽之中,還放著三三兩兩的長方體銅柱,被透窗而入的陽光一照,金燦燦地晃得人眼發花。
“這是什么?”衛道看得兩眼發直,顧不上跟賀知章和張若虛兩位長者見禮,就三步并作兩步沖到了車輪旁,大聲追問。
沒有人回答他的話,王翰手里拿著一個青銅打造的盒子狀東西,向王之渙和琴律發出邀請。后兩人,則快速轉動車輪,從不同的凹槽里揀出數枚表面已經刻好字的銅柱,相互配合著放進了青銅盒子里。
牧南風比衛道行事穩妥,倒是先主動跟賀知章和張若虛兩位長者打了招呼。然而,兩位長者注意力,此刻卻全都在各自手中的鏨刀上,回應得很是心不在焉。所以,反而弄得他渾身上下都不自在,想了想,干脆追著衛道的腳步來到了車輪旁,躬身向在場年輕人中年齡最長的張九齡請教:“子壽兄請了,敢問,諸位在琢磨什么稀罕器物?這車輪和車輪里的銅柱,又做何用?”
“銅柱為活字,車輪為揀字輪。我們也是剛剛聽用昭介紹了幾句,這會兒正在自己琢磨。你和綱經先看看就知道了!”張九齡頭都沒抬,拎著一只刷子大小的毛筆,快速回答。
“活字?”牧南風聽得滿頭霧水,本能地低聲重復。然而,卻不好繼續刨根究底,只能耐下心來仔細觀瞧。
這一次,他還真看出一些門道來。
那些放在凹槽里的銅柱,總數大概有三百枚上下,都是表面已經鏨出了陽文的楷書,與武德年間頒發的開元通寶上面的文字同屬于一脈。
那銅柱側面,也不是直上直下。而是在正中央位置,刻了一條深深的凹槽。每當青銅盒子的銅柱放夠一列,王翰就能操縱盒子上一根細細的銅線,將整列銅柱牢牢卡死。
如是,當一百五十枚左右銅柱依次放進青銅盒子后,便縱成列,橫成排,組成了一篇文字。仔細讀去,依稀是兒童開蒙的《千字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