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從臘月二十三一直等到臘月二十八,眼看著朝廷各衙門都封好官印放假了,他依然沒接到張潛的求救。甚至連輾轉請求調停的口信兒,都沒接到過一個。
這讓他非常不解,又心癢難搔。作為皇帝,臣子不來求自己幫忙,李顯總不能主動出手。否則,非但容易讓外界誤會他對太平公主下死手,也容易讓張潛以后恃寵而驕。
“圣上,請容老奴先行告退,去準備宮內開集之事!”終究不是李顯肚子里的蛔蟲,高延福再聰明,也猜不出李顯為何而感到遺憾。在旁邊猶豫了片刻,低聲請求。
“嗯,你下去吧!快過年了,你也不用每天都在朕身邊跟著,安排個有眼力的替你就行,”李顯對自己信任的人,向來比較照顧,笑了笑,順口吩咐。
然而,還沒等高延福謝恩,他忽然又快速詢問,“六神商行遭到打壓的事情,你聽說了么?朕可是聽說,那是張少監的產業。他向來視你如長輩,總不會遇到了麻煩,也不跟你說一聲吧!”
“啟奏圣上,老奴心中,只有圣上,沒有晚輩和家人!”高延福被嚇得激靈靈打了個哆嗦,趕緊躬身剖白。待發現李顯沒有駁斥的意思,才又小心翼翼地補充,“六神商行之事,張少監從沒跟老奴提起過。老奴只是,老奴只是在圣上前幾天召鄭總管問話之時,在旁邊聽到了幾耳朵。老奴以為,即便自己真的是張少監的長輩,此刻也沒必要替他出頭。更何況,老奴只是見他平素為圣上做事還算盡心,才高看了他一眼。”
“為何?”李顯不理睬高延福的撇清,只管笑著詢問導致他袖手旁觀的緣由。
“他是圣上的臣子!”發覺李顯不是在生氣,高延福揣摩著對方心思,滿臉坦誠地解釋,“圣上對他的賞識,才是他最大的依仗。至于六神商行,再日進斗金,也不過是身外之物而已。即便沒了,圣上隨便賞賜他一些,也夠他幾輩子吃喝不愁,何必舍近而求遠?!”
“哦!朕對他的賞識,勝過他的商行?”李顯被拍得好生舒服,楞了楞,哈哈大笑,“的確,朕隨便賞賜他一些,就夠他幾輩子吃喝不愁了!哈哈,就是這么個道理!朕說為何他不來求朕幫忙,卻又趕著給朕送年禮呢?原來都是因為這兒!”
“老奴只是實話實說,實話實說!”高延福低著頭,連聲表白,仿佛自己是天底下最誠實的人。
“實話實說就好!朕就喜歡聽人說實話!”李顯心情甚悅,微笑著沖他揮手,“你去準備宮內集市吧,朕這邊沒你什么事情了。記得多安排一些人手和貨物,朕說不定哪天會帶著三品以上官員也進宮采購一番,免得他們做官做久了,不知道民間疾苦!”
“老奴遵旨,老奴告退!”高延福的肚子里頓時苦水亂冒,卻只能硬著頭皮下去準備。
“朕對他的賞識,才是他最大的依仗!”將目光收回到書案上,李顯越是咀嚼,越覺得高延福的話,特別對自己的胃口。
如此算來,讓張潛在太平公主手下,吃一次大虧也好。就當他花錢買了個教訓,知道同時做官和做生意,沒那么簡單。他身外的羈絆越多,越容易被別人找到打壓他的機會。還不如放棄這些身外之物,簡簡單單做一名忠臣。
不過,當張潛將這個大虧吃過之后,自己該給他的安慰,也不能少。免得他年青經不起打擊,對皇家徹底寒了心。而太平公主那邊,的確又該敲打一下了。她跟武三思暗中勾結的事情,自己手中又不是沒有掌握真憑實據。只是不想學母后那樣,屠殺至親,才在有人替她分辯之時,順水推舟放棄了追究。而她呢,這才老實了幾天?居然就又跳出來攪風攪雨?
想到這兒,李顯的好心情盡數消失,代之的,則是一陣難以遏制的煩躁。
他的親妹妹太平公主,性格最像他的母親,對權力的欲望,也不在他的母親之下。雖然因為在皇族和群臣中,得不到足夠的支持,尚無法對他的皇位構成威脅。但一直任由其胡鬧下去,早晚都是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