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是為了我!”握在他手上的手指忽然緊了緊,楊青荇的說話聲音帶著顫抖。“否則,你根本不用這樣急著出頭。我祖父最開始說,六神商行,對你而言,只是身外之物。原本可有可無。輸給了長公主,說不定還能結下善緣。而事實上,你卻……”
“別這么說!”張潛將她拉近,面對著面,鄭重否認,“我愿意為你做很多事情。但這次,卻真的不是為你。我只是……”
看到她眼睛里的波光,沒來由,張潛的語氣又是一軟,“至少,不是完全為了你。我從小就不愿意被人欺負,所以,無論誰欺負我,我都會狠狠打回去。慢慢地,別人雖然不喜歡我,卻也不敢輕易再招惹我了。我在大唐舉目無親,在朝廷中也沒任何根基。越是一味地忍讓,也越難擁有一席之地。所以,還不如放手一搏。”
輕輕抬手掃落對方發梢處的花瓣,他繼續補充,每一句,都坦誠而又認真,“而等我打出一席之地來,再說任何話,就會有人肯認真聽了。想阻止你去吐蕃和親,也會更容易一些。”
這些話,聽起來就太缺乏柔情蜜意了,也怪不得某人在另外一個時空,找不到女朋友!然而,話音落下,楊青荇的目光,卻更是溫柔。
作為戀愛中的少女,她當然希望對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然而,作為中書令楊綝的孫女,節度使楊炬的女兒,她卻清楚地知道,如果張潛真的一切都是完全為了她,才更不可靠。
自家祖父此番再度出任中書令,與其說是載譽榮升,不如說是被高高地架了起來,以便給別人騰出位置。從今往后,自家祖父在朝堂上的影響力,只會越來越淡,越來越淡,直到最后徹底“功成身退”。
而在自己與張潛之間的關系根本無法對外明確的情況下,自家祖父能給予張潛的幫助,必然少之又少。張潛必須盡快憑借他自身的本事,在朝堂上站穩腳跟,并且擁有一席之地,才有可能,插手和親之事。否則,他連半點話語權都沒有,如何去兌現將自己從和親隊伍中救出來的承諾?由此可見,眼下,他將話說得越甜,未來的遺憾也就越多!
茍段瘋程糊涂秦,這句話,長安人都耳熟能詳。但是,有幾個人能夠想明白,“茍”、“瘋”和“糊涂”,正是段、程和秦三大家族的生存之道?以張潛的資歷和底蘊,“茍”和“糊涂”,恐怕都沒資格。學一學那程家的“瘋”,倒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用昭兄想做什么,盡管去做。我相信你!”不知道自己能為張潛提供什么支持才能讓他所承擔的壓力稍微輕一些,楊青荇忽然展顏而笑,同時將手指握得更緊。
“你既相信,我必不敢辜負!”鬼使神差,張潛忽然開了竅。低下頭,看著對方的眼睛,一字一頓。
這話,終于有幾分誓言的味道了。少女臉色頓時飛紅,羞不自勝。卻堅定地不愿低下頭,而是努力踮起了腳尖。
恰恰一陣春風拂過,半空落英繽紛。剎那間,擋住了兩顆越來越近的腦袋瓜兒。
當花瓣被風吹遠,兩人手挽著手,在樹林中緩緩而行。彼此的臉上,都寫滿了快樂與幸福。
“用昭,能跟我說一說你的師門么?祖父說,你所獲得的傳承,其高深與復雜程度,都遠超過了一個單獨門派的極限。很有可能,當年與秦墨一起遁入深山的,是整個秦國最有學問的一群人,然后以秦墨的名義,傳承并且延續至今!”輕輕晃了下張潛的手臂,楊青荇與另一個時空墜入愛河的少女一樣,當與戀人關系近到一定程度,就迫不及待地想要了解對方的一切。
“你祖父,是我見過最睿智的人!”張潛點了點頭,對老楊綝由衷地表示欽佩。
在此之前,哪怕是對他了解最深的張若虛,都只是感慨過,秦墨在制器之道上,的確另辟蹊徑。卻誰都沒試圖推測過,他的學問并非來自秦墨一家,而是綜合了多家傳承。
“祖父真的猜對了?”沒想到自家祖父居然一語中的,楊青荇瞪圓了眼睛,滿臉難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