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和尚慧缶,躺在甲板上沒人拉,反倒不著急往起站了。仰面朝天沖著郭怒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多謝施主幫忙。此物乃老友張翁若虛年初時所贈,表面還有他親手燙下的字,摔壞了未免可惜。”
“嗯?”郭怒將信將疑,低頭細看。果然,在葫蘆表面,看到了“解憂”兩個大字。分辨筆跡,確定為張若虛手書無疑。
“你說什么?這葫蘆你是什么時候得到的?”駱懷祖卻敏銳地察覺到了時間不對,彎下腰,一把拉住了老和尚的手腕。
“哎呀,小心,施主小心老僧這把老骨頭被你拆了。”老和尚借著駱懷祖的拉扯,輕飄飄站了起來,高聲抱怨。仿佛真的在駱懷祖手里,吃了很大苦頭一般。
“你說,這葫蘆是什么時候拿到的?張山長在哪?”駱懷祖沒心思再跟他繞彎子,用力將他扯到自己面前,居高臨下地追問。
“年初,不是正確二十,就是二十五吧。”老和尚慧缶仿佛被嚇了到了一邊,滿臉委屈地回應,“怎么了,這個葫蘆要不得么?張山長又是怎么回事?啊呀,老僧想起來了,他說過,要去學堂里當山長。”
“別打岔,張山長此刻在哪?”駱懷祖堅決不肯上當,無論老和尚是滿臉委屈,還是裝作恍然大悟。
“他當然在渭南當他的山長啊,老僧有段日子沒見到他了,正準備過去看望他,順便將酒葫蘆裝滿!”老和尚慧缶瞪圓眼睛,滿臉無辜。
“你,你沒有綁他的票?”駱懷祖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握在老和尚手腕處的手指,卻在不知不覺間,放松了許多。
“綁票?阿彌陀佛!”老和尚慧缶趁機將手腕掙脫,后退兩步,低聲宣念佛號,“此話施主是從何而來?老夫跟實翁相交有三十余年,怎么可能起如此歹意?更何況,他每日無酒不歡,老夫綁了他的票,用不了三天就被他給喝窮了,哪有可能綁他小半年!”
甭說半年,二十幾天之前,駱懷祖還親眼看到張若虛在成賢書院教學生讀書,頓時,就知道大伙誤會了老和尚。然而,他卻不肯認錯。跺了下腳,低聲抱怨:“你這和尚,既然是張山長的至交好友,為何剛從不說明白一些。老夫差一點兒,就拿你當了綁了張山長,前來講數的惡僧!”
“阿彌陀佛!”慧缶又宣了一聲佛號,滿臉委屈,“施主冤枉貧僧了。貧僧先前說了不止一次,是張山長的朋友,想搭一個順風船。并且還拿了那位施主手中的葫蘆為證。”
“禪師勿怪!是我等誤會禪師了。”郭怒被說得滿臉通紅,趕緊將葫蘆還給了慧缶。“先前多有得罪,還請禪師見諒。”
“無妨,無妨,你們也是關心則亂!”慧缶將葫蘆單手托起,宛若拖著一枚威力巨大的法寶,“若是實翁知道,諸位如此擔心他,恐怕高興之余,又好多喝好幾大碗。”
郭怒聽了,頓時愈發覺得愧疚。而駱懷祖心中卻依舊沒有放松警惕,笑呵呵伸出手,去抓慧缶手上的葫蘆,“山長最近忙著書院事務,酒已經喝得少多了。這么大一葫蘆酒,以前他只夠喝兩天。現在,恐怕十天半月都未必喝得完。”
本以為慧缶肯定會躲閃,卻不料,竟然輕松將葫蘆抓在了手里。搖晃之際,還隱隱聽見了從葫蘆里傳出來的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