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想拍任琮的馬屁,不料,馬屁卻拍到了馬腿上。后者立刻豎起了眼睛,高聲吩咐:
“銅不要動,只壓制金餅和銀餅。今后六神商行和任郭兩家的商行,都用金餅、銀餅和開元通寶跟人結算。傳我的命令下去,誰敢打銅錢的主意,就打斷他的腿,然后掃地出門!”
“哎,哎!”管事砰了一鼻子灰,訕訕退下。任琮叫過一名家族里的老工匠,低聲吩咐此人繼續帶著大伙壓制金餅和銀餅。然后嘆了口氣,用鑷子夾起一枚銀餅對著窗外的陽光發呆。
銀餅正反兩面的圖案,也是大師兄設計的,正面是一只扛著蘿卜的兔子和一個“壹”字。反面則是大海和星空。
大師兄臨去西域之前,跟他交代說,只壓制金餅和銀餅,然后用銀餅跟銅錢兌換,不準壓制銅錢,也不準他將壓制銅錢的想法,跟朝廷中任何高官提起。
他當時還聽得滿頭霧水。而現在,沒了大師兄在前面遮風擋雨,他自己開始用心觀察身邊的環境,才赫然發現,大師兄的目光是何等的長遠。
用鍛壓法制造金餅和銀餅,火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制造銅錢,顯然也是一樣。而朝廷指定的幾個鑄錢署,每年的火耗卻是一成半甚至高達兩成!
朝廷每年鑄造的銅錢數以億計,一成半到兩成的火耗,足以壓垮一名實權尚書。這其中涉及的,絕對不是幾家幾姓的利益,而是一個龐大的利益團伙,其規模和實力,都遠超過了白馬宗!
剛剛起步的六神商行,招惹不起這種大神。把任家、郭家和段國公的實力加上也不夠。而大師兄顯然也不想跟那么多人為敵,所以,寧愿放棄豐厚的利益和立功表現的機會,只管壓制不會跟任何人引起沖突的金餅和銀餅。
因為壓制的力度極大,銀餅表面的圖案,與金餅表面的圖案一樣清晰,并且光滑得看不到任何毛刺。如果不知道鍛壓機這種神奇器械的存在,全憑手工打造。這樣漂亮的金餅和銀餅,完全可以被當作奢侈品,其售價會高于本身的成本的數倍。
而只將其當做同等重量和黃金和白銀使用,雖然金餅和銀餅的純度都不到九成,任琮也相信,它們必將大受商販歡迎。首先,它們分量標準,攜帶方便。其次,它們有六神商行的信譽背書。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點,他們仿制起來會非常困難,除非擁有同樣的鍛壓機、水車和模板,否則,光是仿制所需要的人工費用,就遠超過制造假貨所帶來的利潤!
“大師兄走一步能看十步,而某些人,跟大師兄比起來,就是一群豬!”輕輕放下銀幣,任琮抬起頭,目光再度看向窗外。
最近一段時間,很多人都以為大師兄不會從西域回來了,所以爭先恐后將手伸向了以往無人問津的軍器監。雖然在正監張說全力堅持下,少監的位置依舊給張潛留著,可監丞,主簿等位置,卻依舊被塞進來好幾個新人。
這些新人急于立功表現,把軍器監內攪得烏煙瘴氣。害得任琮、郭怒和王毛伯三個,平時在監里頭根本無法安心做事,所以干脆全都搬進了渭河旁邊的作坊區。
這片作坊區的規模,夜以繼日地在增長。在張潛走后這短短幾個月時間里,六神商行的水車又增加五臺,卻還是不夠用。而從軍器監購買了水力壓制鐵皮的專利之后,任、郭兩家把水爐子和火爐作坊,也搬到了這邊。
軍器監中,同樣跟新來的官吏說不到一處的工匠和一些錄事、司倉,令史們,也喜歡往軍器監的作坊里鉆。結果,讓軍器監的那些作坊,在白天之時,比本部官署還要熱鬧。倒是設在未央宮中的官署,經常看不到幾個人影!
新鉆營進軍器監的官員們,當然不會對這種情況聽之任之。他們想要像張潛那樣平步青云,光會拍馬屁送禮可不成。他們至少得拿出跟張潛在軍器監之時差不多的成績,比如打造某些利國利民的神器,或者可以讓大唐將士如虎添翼的神兵。比如風車機井,比如火龍車和火藥等。再不濟,他們至少也得折騰個類似于鐵皮爐子級別的東西出來,才好讓其背后的人,能夠厚著臉皮替他們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