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沒想到自家叔父會發這么大的火,牛守義楞了楞,茫然不知所措。
“況且做武將的,誰還沒有幾樣保命的絕活!”知道自己的話說得有些重,牛師獎將語氣緩了緩,低聲補充,“你跟程家老大若冰,倒是好兄弟呢,你去讓他把程家槊技傳授給你,看他如何回應?”
“他?我以前跟他提過,他說,程家是耍斧頭起家,根本不懂如何使用馬槊!”牛守義又楞了楞,苦笑著搖頭。
“這就是了!”牛師獎也笑了笑,輕輕聳肩,“可咱家老祖宗卻親口說過,程家老祖宗當年,在亂軍之中先救下了裴行儼,隨即被敵將趁機刺傷大腿。危急關頭,他反手奪朔刺敵將落馬,然后嚇得二十余名敵將不敢再追。眼睜睜地看著他懷里抱著個昏迷不醒的裴性儼,瘸著一條腿,策馬而去!”(注:此為史實。裴行儼就是傳統評書中天下第三好漢裴元慶。)
牛守義無言以對,只能繼續搖著頭訕訕而笑。牛、程兩家,是幾代的交情。他想跟好友程若冰學習使用馬槊,程家都要拿斧頭來搪塞。他叔父跟張潛相交不到半年,對方怎么可能將“掌心雷”這種神器主動相贈?
“他不肯將掌心雷送給老夫,未必是壞事。如今娑葛已死,短時間內,老夫無論跟誰作戰,都用不到那玩意。”知道自家侄兒不會輕易死心,牛師獎猶豫了一下,壓低了聲音補充,“而他手里只有幾千兵馬,即便有真的有掌心雷,也掀不起什么風浪來。如果他把掌心雷給了老夫,唉,朝堂之中,還不知道會有多少人會愁白了頭發!”
“那群只會窩里橫的王八蛋!”牛守義頓時就明白了自家叔父的難處,咬牙切齒地唾罵。然而罵過之后,卻又免不了憂心忡忡,“叔父,郭鴻曾經跟張潛并肩作戰。他如果將掌心雷的事情傳出去,而朝廷又以為叔父手里也會有……”
“不承認,裝不知道!”牛師獎想都不想,冷笑給出答案,“戰報上也一個字都不要寫,就當此物不存在。有誰多事,讓他自己來西域查!并且郭鴻也不會那么蠢。郭元振到現在,都只字不提當初張用昭用橫刀壓著他脖子借兵的經過,很顯然,他在給自己留退路。郭鴻是他親生兒子,都準備接他衣缽,繼續留在疏勒了。不會這節骨眼上,去主動給張用昭找不痛快!”
“郭鴻留在疏勒?”牛守義聽得似懂非懂,本能地低聲詢問。
“此事尚未有定論,但是以朝廷的用人習慣,將郭元振調入朝中高高捧起來之后,為了安撫他手下的嫡系,肯定會把郭鴻暫時留在疏勒,繼承他的衣缽。”有心指點自家侄兒,牛師獎壓低了聲音,小聲介紹,“如此,張用昭在碎葉,郭鴻在疏勒,周以悌在于闐,老夫坐鎮龜茲,新安西四鎮,就已經基本定下了輪廓。”
給自家侄兒留了一些時間去消化,他低頭喝了幾口水,又用更低的聲音補充,“周以悌一直對郭元振春天時見死不救,耿耿于懷,肯定跟郭鴻成不了一伙。而張用昭劫持過郭元振,郭鴻即便心胸再寬闊,都跟他成不了朋友。至于老夫,原本跟郭元振就不怎么對付,跟周以悌沒啥交情,跟張用昭,相識也不到半年。他們三個給老夫打下手,安西即便與長安離得再遠,朝廷也不用擔心有人造反。更不用擔心再出現那種郭元振一個人說得算,朝廷無論想干什么,都得看他臉色的惡劣情況!”
“這……”牛守義聽得額頭見汗,本能地抬手去抹。
“這什么這?”牛師獎笑了笑,嘆息著搖頭,“你以為老夫這個安西大總管,光懂得打仗就行了?朝廷什么時候派人坐鎮一地,不是反復權衡,先保證武將不會擁兵自重,然后再考慮其他?你啊,需要學的東西多著呢?別老盯著別人手里那點而寶貝,將老夫有的這些,學會了,已經足夠你將來獨當一面!”
“是,叔父。侄兒明白了!”牛守義雙手交叉,做虛心受教狀。無意間,卻忽然發現,自家叔父鬢角的白發,比困守孤城之時好像又多出來許多,并且白得極為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