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鼻孔里傳來的血腥氣,卻清楚地告訴他,蘇祿不是在表演。對方破碎的鎧甲和正在滴血的傷口,也清楚地告訴他,此人的確是經歷一番血戰,才勉強逃出了生天。
“末將無能,上了,上了石國人的當,被他們團團包圍。虧得身邊弟兄們死戰,才,才殺出一條血路。末將,末將本該自殺謝罪,但是怕自己死了,沒人來向大帥匯報軍情,所以才厚著臉皮逃回了碎葉城!”小伯克蘇祿的哭訴聲,繼續從腳下傳來,每一句,都透著如假包換的委屈。
“來人,扶他起來,站著說話。”張潛定了定神,將荒誕的想法趕出腦海,然后沉聲吩咐。
還留在正堂的幾名校尉,上前扶住蘇祿的胳膊,將其用力攙起。同時,用目光快速檢查此人身上的傷口是否為真。以免此人施展苦肉計,來誘騙大伙上當。
而那小伯克蘇祿,卻一邊掙扎,一邊繼續哭訴:“大帥,末將死不足惜。還請大帥發兵,救我族人一救。他們自從歸順大帥之后,可是一心一意做唐人,從沒再想過再追隨別的可汗啊!”
‘那是因為大帥收稅收得低,還教你們剪羊毛,打毛線換錢花!’任開、郭成等將校心中嘀咕,手上卻加大氣力,硬將小伯克蘇祿給架了起來。
“我記得你麾下有七八百弟兄吧,如果將牧民也加上,應該不少于三千之眾。”張潛揮了揮手,示意大伙將蘇祿放開。然后,柔聲詢問,“怎么一戰就丟光了?伊里奇呢,你可有他的消息?”
“是,是伊里奇那蠢貨,先上了石國人的當,才拖累著屬下,也落入了石國兵馬埋伏!”小伯克蘇祿抬手擦了一把眼淚,哽咽著解釋,“他貪財,無論過往商隊有多少人,只要給錢,就讓對方進阿史不來堡過夜,結果,莫賀咄吐屯的弟弟奕胡,就將兩百余名武士扮成了商隊的護衛,混進了阿史不來堡。然后在夜里忽然發難,里應外合,直接將伊里奇給生擒活捉……”
也難怪娑葛生前欣賞此人,這廝口才的確相當了得。一邊說,一邊哭,很快就將戰事的經過,匯報了個清清楚楚。順帶著,將戰敗的責任全都推給了黑姓突騎施吐屯伊里奇。
原來,那石國軍隊在其王弟的奕胡指揮下,先派遣死士扮做商販隨從,混進了阿史不來堡。然后又兵臨城下,殺了黑姓突騎施一個措手不及。
黑姓突騎施別部的吐屯伊里奇貪生怕死,被石國軍隊俘虜之后,便投降了石國。并且一邊派遣心腹,向蘇祿求援,一邊偷偷地指明了蘇祿所部休息地的位置。結果,蘇祿念在同族的份上,星夜前去救援,卻一頭扎入了石國布置下的陷阱。緊跟著,休息地也遭到攻擊,狼煙滾滾。
蘇祿帶領麾下武士拼命廝殺,卻發現休息地方向冒起了濃煙。頓時,軍心大亂。虧了他武藝過得去,身邊又有一批武士身經百戰,才舍命殺出了重圍,前來碎葉通報敵情。
“該死!伊里奇這廝,投降也就投降了,居然還要陷害同族!”任開聽得義憤填膺,皺著眉頭低聲唾罵。“他就不怕,那些無辜枉死的突騎施人,半夜一起去找他算賬。”
“這廝如此貪財,也活該有此一劫。只可惜了蘇祿麾下那些兒郎!”任成滿臉同情,低聲在旁觀議論。
校尉任五,卻比二人都稱職一些。拋開那些江湖義氣,拉住蘇祿的胳膊,沉聲追問:“既然你曾經陷入了石國兵馬的包圍,應該知道,石國這次出動了多少兵馬,領軍的主將是誰?”
“石國出動了八千,不對,一萬,不對,頂多一萬五千兵馬。”蘇祿偷偷向張潛看了一眼,確定對方沒有趁機除掉自己的意思,才高聲回應,“頂多一萬五千,不可能再多。領軍的是石國莫賀咄吐屯的弟弟亦胡。”
“一萬五千?”在場所有人,包括張潛,都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質問的話脫口而出,“你看清楚了,石國只有一萬五千兵馬?”
“不是包圍你的兵馬只有一萬五千,其余兵馬沒有在附近吧?”
“蘇祿,你莫非也學那伊里奇,投降石國,然后誘騙大帥上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