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一直以昭武九姓的宗主自居,以前石國遇到的臨近的康國和米國聯手攻打,大唐曾經多次派遣使者,呵斥康國和米國的國主,替石國撐腰,甚至不惜以出兵相威脅,這才讓石國逃脫了一場亡國之禍。而這次,石國的特勤,居然不宣而戰,帶兵打進了大唐境內,還有什么資格要求大唐的將軍講究規矩?!
“我要殺了他,我一定要殺了他,將他,將他綁在馬背上,拖成碎片。給鄧梅祿報仇,報仇!報仇!”牛皮大帳內,石國特勤奕胡如一頭憤怒的獅子般,圍著帥案兜起了圈子,咆哮聲繼續從嘴里噴出,震得大伙耳朵嗡嗡直響。
“報仇,報仇!”四周圍的伯克們,繼續義憤填膺地揮舞手臂。但是,聲音卻不帶半點真誠。
內心深處,他們其實都不覺得有給鄧廣化報仇的必要。這種因為在本國日子過得不如意,就給外敵帶路的家伙,無論按照大唐、突厥還是粟特的倫理,都是賤種一個!活著時還有一些利用價值,死了之后當做肥料都嫌弄臟了莊稼地。
“特勤,制怒,憤怒無法殺死你的敵人。只會讓你自己失去理智。”高鼻深目的大食老者再度從側面的桌案上抬起頭,低聲提醒。
隨即,將目光快速轉向跪在地上嚎啕大哭的賀魯,低聲呵斥:“行了,不就是兩只耳朵么?又不影響你聽聲音和上馬殺敵。趕緊擦干眼淚,回答特勤的問話,他需要根據你的匯報,做出正確決斷。”
鄧廣化的隨從賀魯激靈靈打了個哆嗦,嚎啕聲立刻就小了下去。然而,他卻記不得奕胡剛才還問了自己什么,只好趴在地上流淚不止。
“特勤,你可以繼續問他了。”大食老者看了奕胡一眼,笑著催促。
“嗯?”石國特勤奕胡氣得胸口上下起伏,卻強迫自己再度冷靜下來,皺著眉頭掃了賀魯一眼,低聲詢問:“周以悌跟石國的約定,鄧梅祿可來得及說給張潛知曉?”
“屬下不知道,屬下什么都不知道。”賀魯擦了一把眼淚,抽泣著搖頭,“張潛的親兵,不準許屬下跟著鄧梅祿進去面見張潛。然后,才過了十幾個呼吸,鄧梅祿的慘叫聲就從里邊傳了出來。緊跟著,張潛的親兵,就將拿著橫刀,將屬下等人團團包圍了起來,一個接一個砍死。”
“不知道,不知道你還回來干什么?你長著嘴巴是干什么用的?當時不會喊出來么?鄧廣化已經死了,你還把他的頭顱帶回來有什么用?!”奕胡再度火冒三丈,繞過帥案,單手將賀魯從地上拎起來,就是一記響亮的大耳光。
賀魯包裹在頭部的白葛下,立刻就淌出了血跡。愣愣地看著奕胡,不知所措。
他是梅祿鄧廣化的親兵,鄧廣化被殺,他帶著尸體或者首級回來,乃是職責所在。而將周以悌與石國之間的約定說于張潛知曉,乃是使者的職責,與他這個小小的親兵沒半點兒關聯。
“你這個蠢貨,怎么不去死?!”奕胡見狀,愈發羞惱,揪著賀魯的衣領拳打腳踢。
此時此刻,他終于明白剛才自己為何怎么看賀魯,怎么不順眼了。原來,賀魯竟然被唐軍割掉了耳朵。而殺死使者,將使者的隨從割掉耳朵,讓他帶著使者的頭顱返回,無疑是在肆意羞辱石國上下所有人。愚蠢的賀魯,竟然充當了唐將羞辱石國的工具!
“特勤饒命,饒命!”賀魯吃痛不過,一邊躲閃,一邊大聲求饒,“小人,小人不是貪生怕死。小人,小人身上,除了鄧梅祿的頭顱,還有,還有唐將張潛給您的回信。給您的回信!”
“有回信,你這個蠢貨,剛才為何不拿出來?”奕胡高高揚起的手臂,在半空中僵了僵,隨即,以更大力氣,抽在了賀魯的臉上。“該死,馬上拿出來給我看!”
倒霉的賀魯被抽了趔趄,卻不敢再躲,哆嗦著從懷里,掏出一張被血染紅的羊皮。“在,在這兒。特勤,小人不認識字,不知道上面寫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