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一邊等著!”特勤奕胡劈手奪過羊皮,定神觀看。還是他先前給張潛的那封信,只是,上面被批了鮮紅的一個大字,“滾!”
仿佛看到了碎葉鎮守使張潛在暮色中,正沖著自己得意洋洋地冷笑。剎那間,奕胡的臉色,就變得如墨汁一樣黑。毫不猶豫地抽出腰刀,高高舉過頭頂,他就準備將替唐將羞辱自己的賀魯,一刀剁成兩截。就在此時,有根拐杖,卻穩穩地擋在了刀鋒之下。
“特勤,沒必要跟一個親兵動怒。他能將鄧梅祿的首級帶回來,已經很難得。”大食老者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來到了他身邊。用拐杖擋住他的腰刀,低聲勸諫。
“阿里,你什么意思?”奕胡立刻將目光轉向老者,聲嘶力竭地咆哮。
“特勤,憤怒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殺死自己的下屬,也是一樣!”大食老者毫無畏懼,笑呵呵沖著石國特勤奕胡搖頭。“而賀魯,是唯一見過張潛,并且知道碎葉城最新情況的人。你殺了他,未免可惜!”
“他是故意替唐人過來羞辱我的!他早成了唐將的幫兇!”當著如此多的親信,被此人一次次勸諫,奕胡即便知道此人是出于好心,也有些落不下面子。將手中腰刀下壓,繼續高聲咆哮,“鄧梅祿已經死了,他帶一顆腦袋回來,除了羞辱我,還能有什么用?!他如果真不知道回信上面寫的是什么,剛才為何不早點兒將信拿出來。他……”
“特勤饒命,特勤饒命,小人不識字,真的不識字啊!”賀魯不敢逃走,跪在地上,雙手抱著腦袋,苦苦哀求。
“羞辱你的是張潛,不是他。而他,既然回來了,就不可能是白跑一趟。”大食老者又嘆了口氣,手中拐杖紋絲不動。同時,卻用非常平靜的聲音補充。“如果特勤不信,且讓我來問他,保證能有意外之喜。如果沒有,你再殺他,我絕不阻攔。”
奕胡是個難堪大用的蠢貨,他早就對此心知肚明。然而,也只有奕胡這樣的蠢貨,才會因為價值幾千枚金幣的物資和幾句虛無縹緲的許諾,替大食人火中取栗。換了其他聰明的特勤,早就把他趕出了拔汗那,怎么可能放任他隨便傳教,并且還拿他當做老師一般尊敬?
“既然阿里智者這么說,我就先留他一命!”果然,聽聞老者說能從賀魯嘴里問出碎葉守軍情況,奕胡的怒火立刻降低了許多。皺著眉頭橫了大食老者一眼,快速收起了腰刀。
老者指手畫腳的模樣很惹人討厭,然而,老者背后的月牙教,卻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大勢力。從波斯、月氏到米國,凡是得到月牙教支持的,哪怕是排位在最后的王子,都成功翻身做了國王。而凡是跟月牙教發生沖突的國王,要么全家出逃去了大唐,要命死于非命。
“賀魯,你抵達碎葉城時,唐軍是否已經關閉了城門?那些逃難的突騎施人呢,可否得到了收留?”大食老者阿里沒工夫去考慮奕胡的心思,杵著拐杖,將頭轉向賀魯,和顏悅色地詢問。
“關上了,不,沒全關上,沒有還留了一半兒讓人進入,只是不準任何人攜帶武器。”賀魯死里逃生。感激地向老者磕了個頭,小心翼翼地回應。
“突騎施人呢,可曾得到了張潛的收留?”大食老者阿里也不嫌奕胡記性差,非常有耐心地重復。
“沒有?不,不,不,只有一部分!”賀魯先輕輕搖頭,然后又趕緊推翻了自己的說法,“守城的唐軍,在我們到達之時,讓突騎施人繞過碎葉城,去凍城那邊自尋生路。然而在我們進城之后,好像又有人出來,說讓老人、孩子和孕婦進城,年輕力壯的突騎施男女去凍城避難。”
“誰在收攏突騎施青壯,你可看清楚了?”大食老者阿里的眼神驟然一閃,聲音突然轉急。
“沒,沒看清楚。唐軍,唐軍當時,已經得知了鄧梅祿的身份,正帶著我們去見張潛。”賀魯嚇得又打了個冷戰,趕緊快速補充。“我只是隱約聽見有人在喊,卻沒機會去看是誰。阿里智者,不是我不用心,我只是個親兵,看了,也肯定不認識。”
“嗯!”對賀魯的解釋很滿意,大食老者阿里笑著點頭,“的確如此,你只是個親兵。你可看得出來,城里的氣氛如何?唐軍可否已經開始準備作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