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葛邏祿可汗,藥羅葛-承宗如果繼續堅持與唐軍血戰到底,恐怕立刻就得引得眾人群起而攻之。咬了咬牙,他忽然大聲冷笑,“呼蜇特勤看來早就想到了此招,怪不得昨天晚上我提議遷徙王帳,你卻堅持要留在這里!”
“承宗,你是可汗。平日大家無論得到什么好處,第一個都要奉獻給你。此刻,你應該對族人有所回報。”藥羅葛-呼蜇也不反駁,冷冷地提醒。
“我是可汗,我為全族犧牲,我兒子古力裴羅,當有特勤之位。”不愧是一代梟雄,藥羅葛-承宗知道自己無力回天,立刻開始討價還價。
“我沒有兒子,骨力裴羅算是我的孫兒。”特勤藥羅葛-呼蜇毫不猶豫地回應,“我可以當眾發誓,如果我今后慢待了骨力裴羅,就要長生天降下疾病,讓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還有十四個可敦,六個女兒!”藥羅葛-承宗松開刀柄,緩緩坐到鋪著虎皮的汗位上,剎那間,仿佛老了二十歲。
“如果你能活下來,無論去了哪,我們都把可敦給你送過去。”特勤藥羅葛-呼蜇早就過了喜歡收藏美女的年齡,想都不想,繼續高聲承諾,“至于你的女兒,非伯克之上,無人可以娶她們。如果有人欺負了她們,我等一起為她做主。”
“大汗放心,我等必不敢忘你今日之犧牲!”內相雞施、伯克巴彥、伯克胡骨,埃斤土寶等人齊齊躬身,唯恐承宗繼續討價還價下去,拖著所有人錯過投降時機。
“你們去跟唐軍請降吧,我坐在這里等著。”突騎施可汗承宗,知道大勢已去,嘆了口氣,抬手摘下了頭上的鐵冠。緊跟著,將可汗印信,扳指,令箭等物,也從帥案下掏了出來,一并推給了特勤呼蜇,“勞煩呼蜇可汗了。我即便認輸,多少也得留下一點兒體面,免得死了之后,無法魂歸祖地。”
“就如承宗可汗所愿!”特勤藥羅葛-呼蜇只求盡快解決眼前的危機,根本沒功夫計較誰出面向唐軍乞降這些細節。大步上前,將鐵王冠抓起來戴在自己頭上,然后將可汗印信,扳指,令箭等物,盡數攬在懷中,轉身走向帳外。
臨行之前,卻還沒忘記高聲叮囑一句,“胡骨,你留下,伺候承宗可汗收拾行裝。”
“遵命!”原本給承宗擔任近衛廂主將的伯克胡骨高聲答應,手握刀柄,站在了王座旁,宛若一尊怒目金剛。
內相雞施、伯克巴彥、埃斤土寶等人,則快步跟在了新可汗呼蜇身后,誰也沒興趣繼續羞辱一個退了位的可汗。而原本屬于承宗的一些嫡系官員,發現大局已定,也嘆息著低下頭,陸續躬身告退。
葛邏祿原本依附于突厥,受后者影響,以狼為祖神。狼群之中,新王登位,原本屬于老王的一切,都會自動轉移給新王,沒有任何一頭母狼和幼狼,會為了老王去死戰到底。葛邏祿人的規矩,也是一樣!
唯一的“忠臣”,是外相多懶。因為有給唐軍帶路的嫌疑,即便現在就改換門庭,新可汗呼蜇,也未必可接納他。相反,當危機被應付過去之后,為了安撫人心,呼蜇肯定需要為有一個足夠分量的大臣,來承擔族人的憤怒。作為承宗的鐵桿,把他殺了祭旗,再合適不過!
“大汗”眼珠忽然轉了轉,多懶小聲試探,“呼蜇他們都去找唐將請降了,在下愿意跟大汗生死與共,無論大汗做出什么樣的決定。”
“多懶,你要干什么?”被新可汗呼蜇留下來看管承宗的伯克胡骨大怒,立刻拔出刀來,指著外相多懶的鼻子威脅,“承宗給全族招來了災難,理應犧牲自己,平息大唐的憤怒。如果你膽敢再蠱惑他反悔,我就……啊!”
忽然,他感覺到脊背處一陣刺痛,嘴里吐出一口血,驚詫地扭頭。卻看到,親兵小箭啟必羅獰笑著,將刀子從自己的后背上拔了出來。
而先前已經閉目等死的承宗,此刻卻重新抖擻起了精神,沖著所有留在王帳里的親衛高聲叫喊,“不甘心向唐軍求饒的,跟我一起走!立刻!咱們一起上金山。”
“你,你……”伯克胡骨手指承宗,想要斥責對方出爾反爾,坑害全族。卻無法說出一句完整的話,圓睜著雙目栽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