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氣是苦口婆心,情緒卻分明帶著些不高興。
潭香心里便真的很奇怪,她實在不明白為什么大少爺賺了六千兩給少奶奶補窟窿,卻反而讓少奶奶不高興起來?
王珍依舊是不咸不淡的樣子,擺手道:“我哪有什么商才。”
“你總這樣!就是這樣,才會讓二房壓一頭。”陶氏道,她越說越覺得委屈:“我不過是虧了內院六千兩銀子,你就要熬兩個晚上,但這點錢在老二眼里算什么?他攥著家里的大頭。還擺出一幅養著你的樣子……”
“夠了!”王珍本是瞇著眼假寐,此時猛然張眼,冷冷喝道,“我以為你平日二弟弟二弟弟叫得親近,還以為叔嫂和睦。怎么?才斗倒了母親,就要開始斗二弟了?”
這句話卻是極有些重的。
陶氏眼一紅。
“斗?我讓你去斗了嗎?我不過是想讓你謀條出路,你本來讀書有成。結果呢?他非要替三弟謀劃什么駙馬都尉,斷了你的前程……”
“吵來吵去還是這些話,有意思嗎?我最后說一次,為三弟謀駙馬,這事二弟是先問過我,而后我極力主張的!”
“即便如此,你總該為以后謀條出路,如今這舉人算是白考了,要么就是家里的生意,要么就是書鋪的生意,還有一條路子,表舅提的那樁生意,他又讓我問你的意思。”陶氏努力壓著情緒,勸道:“總不能讓別人說是在弟弟羽翼下過日子,我娘家幾個姐妹……”
王珍亦是壓著情緒,放慢語速道:“我自然有在謀出路,下個月我便去聞道書院當先生。書院就在蓮花寺胡同,不遠,那邊也算清閑,早間……”
陶氏一下站起來,急道:“你何時定下的?你明知表舅屬意你來主理那樁生意的!怎么,你們王家靠了他十年,現在成了皇親,便不拿他當回事了?要過河拆橋,鳥盡弓藏?”
“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王珍怫然不悅,諷道:“我們不過商賈賤類,如何拆得了堂堂戶部侍郎?”
一語至此,夫妻倆壓抑的情緒終于再也按不住。
陶氏道:“是!我是放利錢虧二萬兩,但這是我自己一人欠你們王家的,何況我也用嫁妝填上了。我們陶家可沒欠你們家什么!這些年,你二弟倚著我表舅辦了多少事?到頭來呢,卻還要讓我在姐姐們前面受人白眼!”
她說著,瞪著王珍,道:“你知道她們是怎么說你我的嗎?她們說,你當年是王家最成器的孩子,年少中舉、前途無量。結果哄騙著我們陶家將我嫁給你,憑著這層關系,卻是讓你二弟賺的漫天富貴,把你養成了混吃等死的飯桶……”
‘飯桶’二字入耳,潭香捂著嘴驚呼一聲。
“你說夠了沒有?!”
王珍一掌重重拍在桌上。
“嘭”一聲大響。
那疊銀票飄起兩張來,緩緩在空中飄落下去。
“我沒說夠!”陶氏哭嚎道:“你勤學刻苦,一朝落地。我知道你心中有郁氣。但表舅一番好心,你不該當成驢肝廢。這全家上下,都沒看出你有這樣的商才,他卻早早看出來了。你不知好歹,受著我娘家的好處,卻只給我閑氣受,你沒良心!”
“啪。”
花瓶砸在地上,碎了一地。
陶氏與潭香嚇了一跳。
王珍對潭香道:“你去守著院子,別讓人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