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爺前日個兒開了場詩會,現在已經名動京城了呢……”潭香有些語無倫次起來,道:“我也是聽別人說的,前日詩會,有個進士跑來與大少爺吵了起來,吵著吵著他便要與大少爺比詩詞,結果大少爺說自己以后再也不作詩詞了,旁人問他為何,大少爺便將三少爺是東坡轉世的事說了……”
“然后呢?”
“然后那進士譏諷了三少爺幾句,大少爺就打了他一巴掌。然后,許多人罵那個進士,說他不知廉恥,在別人的荷塘中解手。那進士很生氣,又帶了許多人來鬧。結果事情鬧大了,還來了一個翰林院的大官,似乎是那進士的老師。”
翰林院?
老師?還是座師?
陶氏雖知道王珍已無事歸來,聽了這句話還是有些擔憂起來。
卻聽潭香接著道:“結果,結果大少爺將三少爺那兩首詞念出來,那些人就啞了火。大少爺和三少爺現在,已經是名動京城啦,大家都在傳三少爺是東坡轉世的事……”
陶氏知道王珍無事便好,至于什么名動京城的事她并不關心,又問道:“因此,借機把書鋪賣了六千兩?”
話一出口,她又搖了搖頭:“不對,還是賣不了這個價的。”
潭香用力點點頭,道:“只這樣當然是賣不了的,但大少爺早吩咐人將全京城的《東坡詞》都收了,還加印了三少爺的兩首詞在后面。現在京城里,這樣一本《東坡詞》就比原先漲了好多倍的價格,還是有價無市呢,也不知有多少讀書人在書鋪門口等著買……”
陶氏冷笑道:“平日也不見他們這么愛讀書,不過是跟風而已。”
“還有哦,那個翰林院的大官,很欣賞我們大少爺。大少爺送了他一冊我們書鋪的書,他當著眾人問‘不已齋?此名何解啊?’,然后大少爺答道‘學生屢試不第,今后亦無緣科場,然,君子曰:學不可以已。故名不已齋’,那個大官就說……”
潭香模仿著一個大肚長須的高官說話的樣子,一手放在身前,一手在下巴前虛著撫了撫,喟嘆道:“善哉,天下士子若皆有此心,吾道不孤也!”
她這一下表演得頗為可愛靈動,王珍便輕笑了一聲。
潭香極是高興。
她不過是個丫環,這件事在她眼里主要是覺得王珍厲害極了,她卻也沒搞清楚這其中的關節,只能算大概看了個熱鬧。
陶氏卻是明白的,潭香說的那個翰林學士是進士的‘老師’,想來該是‘座師’才對,那便應是今科的主考官、翰林院大學士何良遠。
這樣一個人當眾贊過的‘不已齋’三個字,賣六千兩價格還是便宜了,若是讓自己來運作……
她打量了王珍一眼,微微覺得有些可惜,還是有些不甘地問道:“那‘不已齋’這個字號也一起賣出去了?”
王珍輕笑一下,道:“本就是開著玩的,再花五百兩盤間別的店也是一樣的。對了,我向三弟借了一百兩,你替我還他吧。”
陶氏有些失望,道:“曉得了。不過一百兩銀子你也記在心上,別的事卻不見你操心。”
王珍道:“閑散慣了。”
他明年才到三十歲,如今還未開始蓄須,兩夜沒睡便有些胡子邋遢,顯得有些倦容。
這樣的倦容落在潭香眼里,卻讓她極有些仰慕。她本就敬畏大少爺的清貴不凡,如今又見他翻手為云,卻依舊還是云淡風清的樣子,心中崇拜自然更甚。
讓潭香沒想到的是,陶氏卻是皺起了眉頭,有些不滿起來。
卻聽陶氏道:“這么說來,你分明也是有商才的,卻為何總是這樣漫不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