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笑道:“你知道我能做到的,只要打敗了文家。”
“老夫……我……”
“附馬爺……”錢承運喉頭滾動了一下,再開口已是聲音嘶啞:
“下官,從此為附馬爺馬首是瞻!”
挺過了最初幾個字的艱難,‘下官’二字出口之后,他突然變得堅決起來,整個人仿佛注入了什么力量,變得精干、狡猾。
他知道,王笑只要能打敗了文家,便可以為自己翻供。
老夫沒有欺君罔上,老夫是被文家陷害的!
本官還沒有輸!
深吸了兩口氣,錢承運迅速地進入狀態,侃侃而談道:“附馬爺你留的這一手,可堪與文博簡放對。又有下官參謀,我們有……七成把握!”
王笑眼睛一亮。
奸佞就是好用,一點也不拘泥,一點也不含羞帶臊、推三阻四、欲拒還迎,轉口之間就是‘我們’了。
但陛下教過自己,事情敲定了,用的人還得要敲打。
王笑便在心里學著延光帝的語氣,暗道:朕得敲打你一下。
“但我不知道能不能信得過你?”王笑嘆道:“畢竟,我砍死了你兒子。”
“附馬何出此言?!”錢承運驚訝道,“成兒搶強民女,挨兩刀算什么?而且,是因下官施救未及,他才死的。”
王笑道:“但我拆了你祖墳。”
錢承運道:“北邊不穩,下官早打算將祖墳遷回南方。”
王笑:“……”
這實在是太厚顏無恥了!
錢承運卻是又看向錢朵朵,道:“小女得附馬爺看重,成了美事,便可見你我之間的緣份。下官能和附馬爺暗中作翁婿,實在是深感榮幸。”
錢朵朵紅著臉低下了頭。
王笑瞬間覺得自己本就不太好的三觀,又被錢承運擊得碎了一地。
一時無言以對。
過了一會,錢承運自嘲一笑,嘆道:“朵朵,你告訴你郎君,為父最大的軟脅是什么?”
這是錢朵朵進了刑門大牢之后,錢承運第一次與她說話。
錢朵朵一愣,低聲道:“是大哥和順兒。”
“不錯。”錢承運嘆道:“我知道世人看不起我,說我六親不認、冷血無情,壞綱常、敗法度,一心只為了自己往上爬。不錯,我錢承運便是這樣的惡人、壞官,但我就是寧愿做這樣的敗類人渣,也不愿失去權勢。不行嗎?”
“那些人說我不該如此,但如果我失了勢,他們可能保我、護我?甚至只求他們不欺凌我?我錢承運,偏偏不愿做‘人善被人欺’的善人,我就要做個惡徒。但我就是能為附馬所用,能為附馬做許多事!”
“我這一生所為,皆是為了當人上人。我要我的子輩、孫輩,要我的血脈也當人上人。因為我受夠了被人踩在腳底下的滋味!今日我投誠附馬爺,附馬爺也不必再擔心我會背叛你。不然,你大可派人到福建殺了我長子長孫!”
最后一句話入耳,王笑倒吸一口涼氣。
說好的軟脅啊,怎么感覺不太對?
卻聽錢承運又嘆道:“官途不易,我長子不是這塊料,我若倒臺了,他往后必要遭殃。因此,不論如何,我都不愿輸……如此剖明心跡,附馬爺能接受下官的投誠否?”
王笑只沉吟了一瞬間。
那一瞬間,延光帝在腦海里負手昂頭道:“朕是很何等的胸襟氣度?!”
“好!”
滿朝高官,袞袞諸公,一個個滿口仁義道德的守正君子皆不能幫我,那我偏偏就是要用這個錢承運!
“好!”錢承運長須一抖,眼中精光迸發,徑直侃侃而談道:“附馬爺留得這一手,確實是妙棋,但還不夠,遠遠不夠!如此大事,下中旨不是不行,但對我們和文家的局勢無補,必須要有圣旨!”
王笑皺了皺眉,沉吟道:“司禮監的批紅好說,要內閣擬旨……怕是很難。”
“必須要有內閣票擬!否則百官群起反對,巨浪洶涌,陛下定然扛不住,也定然會賣了附馬爺。”
“你的意思是……讓我去說服盧次輔?”
錢承運道:“下官剛才說過了,此事我們若找盧正初,必是死路一條!這件事上,我們應該找……左經綸。”
“為什么?!”王笑極是詫異:“左經綸可是文博簡的妹夫,就是他和文博簡聯手將你拉下來的。”
卻見昏暗的牢房中,錢承運撫著三須長須,高深莫測道:“下官說過,為官者,只講利益,不講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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