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炎微微沉吟了一會,臉上已換上鄭重的表情,侃侃道:“駙馬,此舉不妥。順天府掌管京師民治,天子腳下,萬事皆重章法。陛下點臣為京師百姓父母官,便是看中臣不偏不倚,是為直臣。但齊王殿下若入駐府衙,此……大忌。”
雖只有‘大忌’二字,但他知道王笑聽得明白。
不偏不倚指的是儲位之爭,大忌則是指親王控制京師,有謀逆之嫌。這既是順天府的大忌,也是齊王與王笑的大忌。
果然,一句話,周衍便有些猶豫起來。
真要為了不關己身之事,引得父皇猜忌不成?
以前讀史,看那些一心為民、奮不顧身的人物也覺心向往之,但如今事情落在自己頭上,才知道其中不易。今日真占了順天府,有幾人知道自己是為了防疫?旁人怕是只會說自己借機攬權,甚至企圖控制京城。
控制京城這個罪名,自己這個皇子擔不起。
己身的前程、旁人的性命,這二者擺在一起,要如何選?
下一刻,王笑卻是在他肩頭一拍,道:“我們都已經私建衛率了,殿下還怕什么?開弓沒有回頭箭。”
周衍臉一垮,愈發無語。
自己怎么攤上這么個姐夫?
秦玄策高高揚起手,喝令道:“進駐順天府。”
“是!”
白老虎亦是高聲道:“請官老爺們入衙辦公務。”
“是!”
白老虎若不喊這一句,這支難民組成的隊伍大概是不敢去碰順天府的官吏們的。但有這這一句話卻大有不同,請官爺們辦公務而已。
這些兵打仗應該還不行,但押一些文官書吏卻是沒太大問題的,便紛紛上前,一個一個輕手輕腳,或拉著順天府官吏的袖子,或推著他們的背,將他們往府衙里帶去。
那些官吏目光看去,只見這些大頭兵長得兇神惡煞,披甲帶刀很是威武,但表情卻都透著靦腆與尊敬,一時也很有些愕然。
一陣雞飛狗跳之后,這些盼著散衙的官吏便被押了回去。
王笑搖了搖頭自嘲道:“強制人家加班,我可真缺德。”
周衍心想:你缺的何止是德。
大堂外掛著“化被群黎”的牌匾,意為恩德感化黎民百姓,堂內則是掛著“明鏡高懸”,后面的屏風上雕著仙鶴圖,很有些威嚴氣象。
周衍被王笑推著在主官的位置上坐了,連忙道:“這不適合。”
王笑隨口道:“殿下不必客氣。”
周衍心里不由又是一嘆。
這不是客氣不客氣的問題好吧,自己堂堂皇子親王怎么能坐區區三品官的位置?
但這個姐夫亂來的地方實在太多,讓人已經無力指摘了。
那邊夏炎被帶到堂上站著,心中也極為不滿。
怪不得國將不國啊,怎么能任由兩個毛頭小子如此胡鬧?!
目光又在秦小竺和王珰身上一掃,他心中又罵道:是‘四個’毛頭小子。
“啪!”突然一聲大響。
王笑站在周衍旁邊,拿著驚堂木重重一拍,喝道:“如今這京城,糞溲遍布,污穢不甚。溝渠滓垢,臭惡熏蒸。鼠蟲蠅蚋橫行,散為疫癘。虐痢瘟疫,相仍不絕。致京師內外之民,僵仆相繼……”
周衍聽他侃侃而談,詞藻與先前不同,心中頗為詫異。轉頭一看,卻見王笑手里拿著一張紙條正讀得認真,想來是王珍寫給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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