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待開口,延光帝又喝道:“夠了!退下去!”
“女兒不退,女兒愿死諫父皇。”
“諫?那朕問你,這些話,是誰跟你說的?”
淳寧低頭不應。
延光帝神色愈發冰冷,道:“別以為朕不知道,左經綸、卞修遠、高成益這些人聚在周衍身邊,串連他們的就是你和你夫家,怎么?朕還沒死,他們便開始想要這擁立之功了?”
他愈說愈怒,抬手指著淳寧。
“朕生你這個女兒,看似乖巧,實則包藏禍心。你為了讓胞弟上位,用盡心機,讓你夫婿到遼東搶兵權,又讓王家在京城上竄下跳,在朝野結黨弄權,甚至還敢伸手到膠東,弄得一片烏煙瘴氣!”
“朕不是沒給過你們機會,任命王笑去遼東,朕盼著他能御敵于國門之外。為了保境安民,朕忍了你們。換來的是什么?薊遼一潰千里!數萬百姓慘遭建奴屠戮!”
“來,你告訴朕,你們齊王一黨,對不對得起朕的信任?!”
淳寧抬起頭,看著延光帝,已然紅了眼眶。
延光帝道:“怎么?現在你這個齊王一黨的首腦人物終于肯從幕后站出來,還要在朕面前演什么好女兒不成?”
“京城的兵馬、錢糧都握在王笑手上,神樞營、神機營、錦衣衛,昆黨、浙黨,再加上齊王治疫的名望……呵,滿朝文武怕是巴不得齊王早點上位吧?死諫?你不如直接向朕兵諫?!”
淳寧喃喃道:“兒臣……不是這樣的……”
延光帝拿起桌上自己寫就的詔書,摔在淳寧面前!
“不是這樣?你自己說是不是因為朕寫了這封詔書,你才緊巴巴跑過來?連朕身邊你都敢安插眼線!”
淳寧低頭看去,只見那詔書上寫的……果然是要立皇長孫周昱為儲君。
“朕以涼德,嗣守祖宗大業,宵肝憂勤,圖臻至治,然民生日蹙,邊釁大開……上辜先帝托付,下負天下萬民,夙夜思維,不勝追悔。方新立業未就,所期中興端屬后賢。皇長孫昱,聰明仁孝,令德天成,可立為皇太孫,所司具禮,以時冊命。”
這一封冊立詔書,卻是以遺詔的口吻寫就。
她這個父皇,竟已有死國之念。
他憂勞了一輩子,終究還是走到了這一步,縱使知道周昱不過是個在鄭元化的控制之下孩子,最后還是只能無可奈何地將社稷交出去……
思及至此,淳寧能體會到她父皇的悲憤與無奈,眼中便有淚水落下來。
“父皇啊……”
延光帝冷笑道:“哭?還有什么好哭的?你若肯少花些心思幫胞弟謀劃,盡力勸你那夫婿好好地為國戍邊,何以至此?朕明明白白告訴你,周衍不堪重任,休想繼承朕的大統!”
淳寧愣愣看著自己的父親。
這一瞬間,她心中千頭萬緒。
眼中的淚水看在父親眼里,不過是為了皇位。
那還哭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