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變監國,何等悖逆之舉?滿朝文武竟是噤若寒蟬,你們滿眼只有自己的烏紗帽,法度何在?朝綱何在?天理人倫何在?!”
聽著這一聲叱喝,賴大人竟是一撫長須,鎮定自若地背著雙手踱步向外走去,仿佛什么事都沒有發生過。
“咦,天色晚了,散衙還家吧。”
“你們……”
羅德元轉身便向外走。
岑兆賢連忙起身拉住他。
“你要做什么?”
“自是去請見齊王,諫其還政于陛下!”
“你瘋了。”
羅德元轉頭看向岑兆賢,道:“瘋了的是你們,若亂政攝權者無人肯諫,則朝堂不寧、政局不清,在南京的皇孫會如何反應你們想過沒有?陛下病愈后會如何處置你們想過沒有?你們什么都不想、也什么都不愿擔,只想蒙著自己的眼睛,任由大楚這樣衰敗下去,瘋了的是你們!”
“啪。”
兩本書從岑兆賢袖子中掉落下去。
羅德元低頭一看。
“……”
他拂袖便走。
“今日你我,割袍……恩斷義絕。”
話到一半,他想到割了官袍又要花銀子補做,只好改了個詞。
“羅德元,你聽我說……齊王蒞國這些天,你任事勤勉,大臣都看在眼里,接下來必有表彰,但你這一去就全毀了,你做得再多,跑去說一句話便能讓你的功勞灰飛煙滅。”
羅德元搖了搖頭,卻只應了一句:“我看錯你了。”
“你別去了,我求你了。”岑兆賢死死捉著他的衣袖,道:“我會被你牽連的……”
下一刻,羅德元奮力扯著衣袖,從架上拿起一把裁紙刀,毫不猶豫便割開自己的袖子。
“割袍斷義!不會牽連你了。”
丟下這一句話,他轉身便走,頭也不回。
武英殿。
殿上又添了一張案子,居于御案之下。
周衍看著一封又一封的折子,宋信、宋禮兩兄弟端坐著為他策對。
宋信二甲及第,九年沒有升遷。如今卻是一日三遷,從五經博士一路升到翰林學士,進階之快,讓人瞠目結舌。
宋禮是舉人身份,如今只封了個中書舍人,雖是從七品小官,卻是中樞近臣,往后飛黃騰達亦是指日可待。
周衍兩夜沒合眼,累自然是很累,但他卻沒感受到治國難,反而覺得政務處理起來頗為順手。
隨著一批一批銀糧分配安排下去,一樁一樁事便被解決掉。
宋家兄弟為他講解著其中利弊得失,周衍便大筆一簽,再大印一蓋,批紅下諭。
這些事的處理章程,王珍與宋家兄弟事先都商定好了,又與內閣通過氣,何良遠如今老實聽話自也不會與他們為難……總之便是一派君明臣賢,其樂融融的情象。
但許久之后,周衍便稍稍有些覺著自己好像就是個蓋章的?
“批紅之事,不是該由司禮監做的嗎?”
宋信搖了搖頭,道:“宦官掌權絕非好事,殿下初涉國事,還該事必躬親才是。何況殿下還未完全掌握內閣,票擬之權在他人手中,批紅之事便更不可懈怠。”
“但如此一來,孤似乎是在做‘簡單的重復勞動’?”
宋信不由皺眉,問道:“此言是懷遠侯教唆殿下的?”
周衍道:“不該說是教唆,姐夫的意思是讓我有自己的思想,吸取意見該先自己進行判斷……”
宋信沉吟了一會,緩緩道:“唐太宗問魏征曰‘人主何為而明,何為而暗?’對曰‘兼聽則明,偏信則暗。’懷遠侯所言倒也不虛……那便說回這批紅之權,殿下自己是如何判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