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安靜了一下,城外殺喊聲依舊,遠遠回蕩開來。
“我們讀圣賢書,‘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但我們其實是不信的。我教給殿下的,是一個手段,需要假以時日,殿下便能運用自如……”
周衍閉上眼,搖了搖頭。
宋信再說的什么他已經沒在聽了。
他覺得夠了,一切都夠了,希望、失望、再有希望、再有失望。起起伏伏,已經到他能承受的極限。
哪怕王笑回來了,他也沒有覺得輕松些。這幾天‘齊王’的聲望因王笑做的那些事被推到了,但今天又被猛地扯下來。
連自己最信任的先生,也不過只是想把自己教成父皇那樣。
真不明白他們忙來忙去換一個天子是為了什么……
民心易變、局勢易變,就連先生口中的道理也一直在變,但他已經累了。
他終于看明白了,監國就已經很難,當皇帝會更難,以前覺得父皇無能,自己一定要中興天下,但現在看來,自己連父皇的一半沒達到。
呵,少年心氣,自以為是……
周衍想了想,解下自己的王冠,解下那一身王袍,只穿著中衣站在那。
“松開吧……殿下、殿下,先生在意的只有殿下……我不當這個殿下了,以后我也不想當什么陛下……你松手,或者把我送出去交給吳閻王。我這一條命,擔不住那么多人的命,累。”
宋信愣在那里……
“此事,殿下自己說的可不算。”有人走進堂中。
宋信臉上還是濁淚橫流,轉頭看去,卻見來的是王珠。
王珠依然是那副冷峻的表情,但額頭上有個大包,平白將那份冷峻氣質擊碎,顯得有些……滑稽。
與此同時,德州東城墻。
殺喊聲中,丁橫抱著小女娃顫顫巍巍上了城墻。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安全地爬上來的,居然沒有被砸下去。
但即便上了城頭,他也不知道該如何攻城,于是將那女娃抱在懷里,佝僂著,偏過半個身子,嘴里喃喃道:“官爺……放過俺們吧……求你……娃還小……”
畏畏縮縮的話語如蚊吟一般。
官軍沒有應他,只是注目遠望著。
遠處,瑞軍后方的營地里騰起一團火光……
事實上,守城的大錘已經停止了搖擺,箭雨已經許久沒有落下,丁橫這才得以安安全全地爬上城頭。
丁橫轉過頭,看著那巨大的煙柱,嚅了嚅嘴,大喊道:“別攻城啦!官軍要贏啦!”
……
“秦副帥成功了。”城樓中,王笑飛快低語了一句,喝令道:“高成益、林紹元!領賁銳軍接應百姓入城!”
“是!”
“秦山湖!領五千騎隨我出城迎敵!”
“這……侯爺……”
“聽軍令!”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