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一片明媚。再轉回頭,只覺洞中陰冷黑暗。
他不急著馬上回答陳圓圓?
只是嘆息道:“京城破時?
朕想要死?
被他們攔著不讓。這些日子,朕最痛心的并非周眉姐弟架空了朕,讓淺薄小兒看看守國之難也好。朕痛心的是祖宗社稷亡在朕的手里。這種噬心蝕骨的感覺如何說,問君能有幾多愁?哈,亡國之恨!”
“朕富有天下,天下都亡了,還去躬耕一畝田地,豈非可笑?”
他說到這里,挺了挺腰桿,道:“他們要讓朕做一個名義,好,朕便忘掉自己的喜怒哀樂,便當他們的手中的一枚玉璽,當他們的一封圣旨。既然注定是一個亡國之君,那朕便當好這個亡國之君。這是朕坐上龍椅那一刻便注意好的,是朕親手選擇的命運。”
“回頭想想,世運弄人啊。當初做了選擇,結果所有的一切與期待的完全不同。但無論如何,終歸是朕的親手選擇……”
他心里更多的東西是無法表達的。走到這個境地,一切都只能自己咀嚼。
說來說去,也只有‘無可奈何’四個字。
這一天坐在四暨山山腰上的這個洞穴里,延光帝聽著山下的兵馬廝殺。腦中也想了很多更實現的東西。
如果真的跟陳圓圓逃了,走到哪里稍微泄露行藏,處境也只會更糟糕。這且不說,往后又能做什么?他從小學的是帝王之術,會的東西又不多,活到一把年紀了,再學別的也晚了,身上也沒什么力氣。不像前幾代帝王還有自己的嗜好,能當廚子木匠道士之類的,他是一心一意都撲在治理江山之上……
總之,逃是不能逃的,去當般夫也就是說說而已,干點活也很累。
事到如今,連‘怎么辦’都已經懶得再想了,活著到底有什么意思呢?
山下那些庸人廝殺著,延光帝默默地聽著,想像中最后會是哪個反兵沖上來找到自己,他的一生又是如何活的。
一直到夜里,前面有火把的亮光傳來,有人踏步進來,將龍藏洞照得更亮堂了些,坐在那里的延光帝抬頭看去,嘆息一聲。
“又是你。”
“父皇。”王笑行了一禮,道:“兒臣救駕來遲,請父皇恕罪。”
“朕若不想恕你的罪呢?”
王笑確實沒想到他會這么調皮,無奈地笑了一下,也不回答,從懷里掏了一塊干糧出來。
“父皇一天沒進食了,餓了吧?”
餓確實是餓的,延光帝接過干糧,也不客氣,默默地嚼著,緩緩開口道:“你可知你罪在何處?”
“兒臣愚鈍。”
“朕從萊州起行往濟南,一路說不上快。但反賊卻能提前在得到消息、在朕到達濟南之前埋伏,說明什么?說明在朕起行之前,便有人傳遞了消息給反賊。而決定朕行程者,皆是你的同黨,這奸細很可能便是錢承運、吳培、傅青主三人其中之一。你用人不察,可知罪?”
說罷,斜睨了王笑一眼,一副‘雖然你要挾迫朕,但朕也要指出你的缺點’的樣子。
王笑想了想,道:“兒臣并不這么看。”
“哼,嘴硬。”
“皇父用人的眼光兒臣一向是佩服的。但有時候,未免還是疑心太重了。”